等我从地上艰难爬起来,看着狼藉一片的周围,还有躺在地上翻滚不停痛苦呻吟的老工人,我真的万念俱灰,用句话来形容那时的心情,那真的是天塌下来了!
我看见周艳萍站在不远处,身边围着几个人,神情冷漠的看着。她的视线恰好和我对住,淡淡一笑,笑容中充满的轻蔑,似乎在嘲笑我的自不量力。
惨叫声,扭头看去,几个保安围着老贝叔挥舞着胶皮警棍,将他打倒在地,围着踢打着。
我跌跌撞撞跑过去,一把推开,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可我刚说出这句话,就觉得脑袋猛地一震,木木的,而且木木的感觉快速在全身蔓延,一道温热的液体顺着头皮流下来,随后看见脚下的地面向我靠近,不停地,快速靠近……。
等我醒过来,人已经在医院,周围乱哄哄的,恶心,想吐!后来才知道,当时我被一个保安,用胶皮警棍狠狠砸到脑袋上,脑震荡。
我咬着牙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外走,脑海中只有个念头,老贝叔怎么样了,那些老工人怎么样,不行,我一定要阻止他们。
一只手把我拽住,带着哭音,你,你干什么去,你不要命了!
我猛的一甩,打开手,说实话,那时我肯定是气迷心了,就这样摇摇晃晃向前走,可没出几步,一阵恶心袭来,我立刻吐了。
被人按到床上,我不停的嘶吼着,不要打,你们不要打,不要打啊!愤怒而又悲沧的叫声,在走廊里回荡……。
据后来曼妮告诉我,当时的我脸上又是血又是泥,而且脸部的肌肉扭曲着,又哭又叫,看起来吓人的不得了,挣扎要起,好几个人都摁不住我!
吓得她眼泪涟涟,以为我疯了!
估计那个时候我,真的陷入了某种疯狂不能自拔!
最后医生没有办法,,给我打了一针安定,就这样我才沉沉睡去!
我只记得不断的做着噩梦,而且那些噩梦的片段是散碎的,无法成形的,唯一有印象,就是梦见周艳萍在面前脱下衣服,可而又将身上的皮也脱下来。
血淋淋,丑陋的肉块堆彻着,张开血盆大口扑过来,狠狠撕咬着我,而且那梦异常真实,我都能感觉到深入骨髓的痛!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天蒙蒙亮了,睁开眼睛,发现曼妮伏在我的腿上,乌黑的头发披散开。
我伸出手想摸摸,这个动作惊醒了她,曼妮抬起头看见我醒了,脸上惊喜交加。
可我看见曼妮憔悴的神情,心里说不出的酸楚,抬起手,想摸摸她的脸。
曼妮抓着我的手,脸挨上去,看着我神情是那样专注,目光中充满了浓浓的,牵扯不断眷恋。
几点了,我低声问道。
曼妮说早上五点了。
事情怎么样?我接着问道。
曼妮轻轻叹口气,先考虑自己吧,以后事情以后说!
我也叹口气,这件事情办砸了,原本以为有了起色的仕途,此刻又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曼妮握着我的手很认真告诉我,希望我慎重地思考一下,是否继续下去,这事情仅仅是开始,她不想我再有任何意外。
我闭上眼睛没有说话,曼妮轻轻叹口气,说这事情她帮不上我什么,但如果我放弃的话,可以考虑从商,而且她手里有资源绝对能帮上我,挣得多少不敢说,但绝对比这破主任强百倍。
当时我真的有些心灰意冷,可是一想到老贝叔他们身受不公,我心底那股不服输的念头又起来,不行,这个事情决不能就这样完。
是我把他们鼓动起来,是我让他们遭到这不公平待遇,又是我让他们遭次惨祸,而完了我却拍拍屁股走人,不论从道义还是良心上头,我都过不去!
曼妮看见我不说话,急了,说我简直不知死活,榆木脑袋不开窍,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家人,为她考虑!
当时我的心就算塞了一团乱麻,真的理不清头绪,一边是家人爱人,一边是道义公理,我真的分不清孰轻孰重。
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是一种勇气和气魄,一种勇往直前的精神,为了自己的理想和信念,绝不退缩的大气概。
说固然会说,听也固然会听,可真正做起来不容易,真的不容易,我靠在床头,仿佛有两个念头带着千军万马在脑袋里厮杀,混乱不堪!
子健,你就听我一次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曼妮流着泪看着我,那凄楚的表情还有肯求的目光,让我原本犹豫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我能怎么办?只有轻轻的点点头。
曼妮激动地扑到我怀里,头靠在我的胸口,跟我说着,至于说些什么我真的记不清,好像是开公司挣钱,等钱差不多了,然后就移民,到国外生活。
曼妮靠在我的胸膛描绘着美好的未来,而我却感觉胸口沉甸甸的,有种无形的东西压着我,重若千钧,简直无法呼吸!
上午周艳萍过来看我,说昨天实在不好意思,没想到手下的保安竟然如此大胆,她一定要严肃处理这保安,给我个交代!
我看着周艳萍没有说话,回想起梦境中那堆肉块堆彻的人形物体,忽然发现这美艳无比的周艳萍,在我眼中再无半点魅力,剩下的只有深深的厌恶!
周艳萍说了一会看见我反应,只是看着她,可能她也看出来这目光中并无任何预望和火热,渐渐变得尴尬起来。
又说了几句干巴巴的慰问语,又在我枕头下面塞了个红包,想告辞!
我将红包拿出来,笑了笑,撕开,直接扔出去,几十张蓝色的票子在空中飞舞,挺绚烂!
我们乡下给死人送葬,就这样撒纸钱!我淡淡的说道。
周艳萍看着我,粉脸气得煞白,用手指着我似乎想说什么,我淡淡的告诉她,累了,请她出去……!
我躺在医院里,我爸妈知道消息过来,妈看见我包着严严实实的脑袋顿时就哭了,而我爸虽然没有哭,但眼神中我能看出来,满满的都是担心!
小囡囡看见我躺在病床上,眼圈顿时红了,趴在我的身上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流泪。
我想起来曼妮说的话,是啊,这个世界最亲的就是这些人,我为什么要伤害他们呢!
滚特么的蛋吧,老子不陪你们玩了!
当然这事情远没有结束,报纸和电视先后报道了这件事情,只不过将过错都推到了老贝叔他们身上,说他们是暴民,破坏法律公正,践踏法律尊严,像这样的害群之马,一定要追究他们的刑事责任。
同时电视里还拍了几个被打的惨兮兮的工作人员,看着那几个人包着脑袋,或者捂着肚子,对镜头说老贝叔们的“残暴”,我震撼了,我发现再次低估了他们的道德底线。
不,他们应该没有底线才对!
李青山来了一次,叮嘱我好好养伤不要思考别的,万事有他!
我笑着说感谢师哥好意,心领了!
李青山从我的话语中听出了言外之意,问是不是有啥想法,我思考了一下,将这两天考虑的结果说了一下。
李青山听完之后愣了一下,接着勉强的笑了笑说,人各有志,既然这样师哥也不勉强你,今后遇到啥困难跟师哥说,能帮的肯定没有问题。
我笑了笑说面对师哥的深情厚谊,师弟真的感激不尽!
接下来我都能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尴尬,李青山坐了一会儿走了,而且再也没有来过。
估计他是对我这个师弟失望了!
李部长也来过几次,主动提出来,给我调换个地方,我说那啥心领了,这个事情我决定了。
他又劝了劝我,可我真的是去意已决,他也就不再劝我,跟我聊了一会儿围棋,临走的时候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可还是没有说,叹口气走了!
耿明倒是每天来一次,说是来看我,除了空手不说,每次还留下一堆果皮果核心满意足的离去,弄得我总有错觉,这厮是冲着那些水果来的。
至于以前的那些朋友似乎都约定好了,同时失踪,让我在体会到官场没有真朋友。
倒是小秦来了好几次,而且似乎是掐好时间,曼妮和她从来没有碰面过。
又过两天万副秘书长出乎意料的来了,不过不是来探望我,而是向我宣布处分决定,因为处理问题不当,造成群体事件,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市委常委会经过研究决定,给我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并且免去国企改制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一职,行政级别降半级!
万副秘书长本以为我会懊恼不堪,可是看见我一脸的平静,不由得有些吃惊,以为我没有听清楚。
其实我听得很清楚,将头扭到一边,我已经做了决定,只要一出院就立刻交辞职报告,这些处分决定对我来说不过是浮云而,I don’t care!
万副秘书长怏怏的走了,很显然他并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不过此刻他心中无疑是很高兴的,毕竟我栽了那么大的跟头!
我站在窗户前,看着在蓝天的掩映下,飞过一群白鸽,嗡嗡的鸽哨声传得好远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