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宫女将石子滑在指间, 作势要往上掷。

雉娘快速地抽出自己头上的发簪, 猛地往宫女的手上扎去, 宫女吃痛, 惊呼一声, 力道变弱, 那石子高掷无力, 掉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宫女的手被扎出一个血洞,血不停地往外冒。突生变故, 琴嬷嬷等人立刻围上来,大声叫着让人制住宫女。

永莲公主惊得站起来,面色煞白, 摇摇欲坠。侍候她的宫女们赶忙扶住她。

雉娘左手一把抓起桌上的石子, 错后两步,冷眼望着永莲公主。永莲公主捂着心口, 似要晕厥。

方才那宫女的一声惊呼, 引来御卫军。见那宫女被制住, 一句话也不说, 低垂着头。

雉娘心道不好, 果然,一个御卫军上前, 一探鼻息,发现宫女已经咬破藏在牙齿中的毒自尽。

永莲公主骇得两眼一翻, 彻底晕过去, 宫女太监们乱成一团,把她扶回殿中。有人去禀报陛下和皇后,有人去请太医。

雉娘冷眼看着,左手把玩着手中的石头,对身后的琴嬷嬷道,“嬷嬷,你看我方才坐着的位置,上方有一块石头,若是刚刚那宫女用石子去击石头,你说石头会不会砸下,将我砸得头破血流。”

琴嬷嬷抬头一看,见假山边上的那块石头悬而未落,只稍轻轻一碰,就能掉落下来。她一阵后怕,要是胥少夫人不够机警,被那宫女得手,只怕…

闻讯而来的祈帝和皇后看到的就是眼前的景像。那宫女倒在地上,手背上破了一个大洞,血已不流,鲜红一片。

雉娘的右手中还握着那根大铜簪子,簪子尖沾染鲜血。她的神色冷静,脸上无半点受到惊吓的模样。

看到帝后到来,她跪在地上,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字不差地讲出来。皇后听得心惊肉跳,不顾祈帝阴沉的脸,俯身将她扶起来。

“孩子,你还有身孕,快快起来。可怜的孩子,难得进宫一趟,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皇后娘娘,这宫女刚才想弹出石子。娘娘您看,假山处的那块石头是不是很怪异,臣妇想着,一个小小的石子,足可以将石头击落下来。”

皇后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吓得抚着“咚咚”直跳的胸口。

祈帝冷着脸,用眼神示意旁边的御卫军。最前头的御卫军随手拾起一颗石子,用手一弹,石子击在石头上,石头摇动,快速地滚落下来,正好砸在雉娘刚才坐着的凳子上。

凳子被砸得碎裂,散乱一地。

“陛下,之前臣妇和永莲公主说话时,恰好就坐在这个凳子上。如果臣妇不够警醒,恐怕现在烂成肉泥的就是臣妇了。”

皇后捂着唇,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琴嬷嬷也跟着跪下来,“娘娘,陛下,是奴婢失职。奴婢没有听娘娘的吩咐,跟在胥少夫人的身边。”

“你为何不听本宫的命令,要是今日雉娘有个闪失,本宫怎么跟胥阁老交待,怎么跟怜秀交待?”

琴嬷嬷听着皇后的训斥,一脸地羞愧,“娘娘息怒,都是奴婢的错。永莲公主说要和胥少夫人说悌己话,命奴婢等不要靠得太近。是奴婢辜负娘娘的托负,请娘娘责罚。”

“你说,是永莲要你们离得远些的?”

“是的,娘娘。”

皇后惊疑地望着祈帝,祈帝没有转头。他的眼睛从雉娘的脸上,看到她手中的簪子上,冷冷地丢下一句,“你跟我来。”

雉娘丢掉左手中的石子,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擦拭簪子上的血迹,重新戴在头上。依言跟上他,祈帝沉重地走在前面,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御花园,来到前殿。前殿不同于后宫中的宫殿,无论是殿内的金柱,还是地上的雕花地板,处处彰显着天家的霸气。

祈帝慢慢坐在御案前,眼神直视着她,看到她手中的簪子已经插进发髻中,问道,“你进宫为何还带着凶器?”

“启禀陛下,这不是凶器,仅是一根簪子而已。臣妇但凡是出门,都会戴着它,它曾经救过臣妇的命,就如同此次一般。”

“你以前也曾遇过险?”

雉娘直视着他深究的眼神,平静地道,“是的,在性命攸关之时,是这支簪子救的我。”

“是何人加害于你?”

“后宅阴私而已,说出来只怕会污陛下您的耳。臣妇要不是小心谨慎,哪能安然活到现在。那鬼门关,臣妇也不止走过一回,每次都是侥幸生还。”

祈帝震惊,从桌案前站起来,俯视着她。

她娇弱的模样像极皇后,这坚韧的性格也像。在她之前的生活中,竟是那么的艰险吗?

他的喉咙艰难地滚动一下,“那依你看,你此次进宫就能感觉到危险,所以才会小心谨慎吗?”

“是。”

“放肆!”祈帝大怒,赤眼看着她,她半低着头。“在你的心中,皇宫难道是龙潭虎穴,只要进来就如临大敌,步步惊心吗?”

“陛下,臣妇没有这般认为。臣妇早年生活艰难,处处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久而久之,对于未知的危险,有种天生的警觉。此次进宫,也是那种感觉太过强烈,所以臣妇才留了一个心眼。事实证明,臣妇的感觉没有错。”

“哼,感觉?”祈帝冷哼,“那你感觉一下,这事是谁做的,谁要害你?”

雉娘挺直背,头还是半低着,“臣妇不知,但臣妇坚信,若不是挡了别人的道,也不会有人想除掉臣妇。臣妇不过是个寻常女子,生平最值得夸耀的事情就是嫁入胥家,许是这样才会引来嫉恨吧。”

祈帝心头大震,方才他威慑她,她居然半点都没有吓到。听她言辞,条理清晰,对今日之事心知肚明,早有防范。

究竟是她天生如此敏锐,还是如她所说得益于早年的生活磨砺?

上座的天子迟迟没有说话,雉娘依旧恭敬地站着。等了半天,天子的声音传来,“你出去吧!”

雉娘跪退。

皇后守在外面,脸上的焦色一览无余。看到她出来,忙问道,“陛下没有怪罪吧?”

雉娘摇头,“让姨母担心了,陛下并没有怪罪臣妇。”

“那就好,你今日受惊了,赶紧歇会再说。”

雉娘也不推迟,她确实吓得不轻。虽然是早有防备,感觉永莲要出手,她以为永莲应该是耍一些暗暗的小动作,比如说茶点里面下料,或是派人撞她之类的。万没有想到对方出手如此狠辣,竟是想让她横尸当场。

她跟着皇后回到德昌宫,喝过安神汤,便躺在上回歇过的房间里面,闭目养神。

皇后轻轻地关上门,眼里的厉色尽现。

她摆驾去前殿,祈帝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的到来。

“陛下,今日雉娘受惊,此事非同小可。深宫之中,竟然暗伏杀机,臣妾一想起就觉得遍体生寒,惴惴不安。那主使之人,一定要查出来,否则臣妾如何对雉娘交待。也是这孩子机敏,否则怎么枉送性命都不知道?”

她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祈帝走下来,无奈地替她拭泪,他都有多少年没有看到她哭,一见她哭,他的心就抽了一下。

“她还有没有说什么?”

“这孩子太懂事,什么也没有说。就是因为她这样,臣妾才更难过。陛下您不知道,她和怜秀早些年吃了太多苦,臣妾怜惜她,曾经想过以后不能让她们母女再受苦。可就在臣妾管着的后宫中,她差点送命。臣妾一想到这里就心如刀割。”

“朕会查清楚的,你回去吧。”

皇后含着泪,行礼告退。

她一走,祈帝的脸就寒如冷霜。

他摆驾去永莲公主的宫殿。内殿中,贤妃娘娘正坐在塌边上抹眼泪,永莲面如土色地躺在塌上,人事不知。

“陛下,太医方才来看过,说莲儿惊吓过度,以致昏迷不醒。”

帝站着不动,认真地望着塌上的少女,少女脸白如纸,脆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莲儿这病多年不见痊愈,许是一直憋在宫中,她心情郁闷。朕想着,赶紧给她找个驸马。前几日宫宴,你们可有瞧上的人?”

贤妃吃惊地抬头,泪痕还挂在脸上,陛下怎么会突然提到此事,还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她的心思转了转,“陛下,臣妾并没有中意的。终生大事不可随意,臣妾想着再替莲儿好好寻摸,总得找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不能再拖,民间有句俗语,女大不嫁留成仇。朕给你们三日,若是还没有好人选,那朕就挑个人,自行赐婚。”

说完,他拂袖离去。

贤妃愣在当场,塌上的少女睁开眼睛,目光空洞。

“莲儿,你可醒了,方才可把母妃吓死了。”

“母妃,刚才父皇说什么?”永莲虚弱地问着,慢慢地看向贤妃。

贤妃擦干泪水,“你父皇也是为你好,母妃想着,你老说呆在宫中太闷。也许嫁人出宫后,能经常在外面走走,对你的病情也大有益助。”

“嫁人?母妃,我不想嫁人,您帮我去求求父皇,我愿意一直留在宫中,陪伴您和父皇。”永莲说得急,气喘不已,随后又不止地咳嗽。

贤妃心碎成片片,疼痛难忍,“傻孩子,女人怎么能不嫁人?你嫁个体贴的男子,夫妻恩爱,那样母妃才能放心。”

永莲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复又睁开,哀求地看着贤妃。

“母妃,除了他,莲儿谁也不想嫁。”

贤妃哪里不知女儿的心思,也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都是女儿所为,以陛下的圣明,哪里会看不出来?所以陛下才会急着让莲儿嫁人,好早日对胥大公子死心。

“你怎么那么傻,不过是个男人,你可是天家公主,金枝玉叶。何必和一个无知的妇人计较?”

永莲挣扎着坐起来,摇摇头,“她不是无知的妇人,是我太低估她,要不然今日之事,就不可能会失败。”

贤妃听她说得如此直白,紧张地四下张望,看到寝殿内只有她们母女,这才放心。小声地训斥着,“这样的话,你以后不能再说。后宫之中,对皇后不满的妃嫔众多,许是有人瞧不惯皇后宠爱胥少夫人,才会出此下策。”

永莲惨然一笑,“对皇后不满?母妃,您说说看,这后宫之中,有谁敢对皇后不满,皇后是正宫,父皇每月之中有一半是要歇在德昌宫的。放眼历朝历代,有哪个皇后如她一般圣宠不衰?”

贤妃脸色难看,不说话。

永莲撑着身子想起身,贤妃按住她,“你要去哪里?”

“母妃,今日之事,我要给父皇一个交待。”

贤妃松开手,关切地问道,“你的身子可以吗?”

永莲苦笑,不可以也要可以。她趿鞋下地,贤妃已经唤宫女进来,帮她穿戴好。命人抬来步辇,把她抬到前殿。

她见到祈帝,双腿一屈,就跪下来。

“父皇,儿臣特来请罪。胥少夫人进宫,是儿臣邀请的,去御花园中,也是儿臣要去的。可是儿臣万万没有想到,有人会借此生事,意图嫁祸。那行凶的宫女,儿臣不认识,也不知道是何人派来的。儿臣与母妃,整日呆在宫中,从不曾与人结怨,不知是谁如此恶毒,想加害儿臣,求父皇为儿臣做主。”

她瘦弱的身子伏在地上,双肩微抖,看得让人心疼。

祈帝叹口气,问道,“今日之事,你真的不知情?”

永莲抬起头,泪痕满脸,咬着唇,“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儿臣真是半点也不知情,要不然怎么可能会让胥少夫人受惊?”

“那依你之见,此事是何人所为?”

她摇着头,“儿臣不知,左右不过是宫中之人。宫中除了母后,育有子女的就仅有母妃一人,母妃平日里招人嫉妒,可能是背后之人使的阴招,就是想除掉我们母女。”

祈帝冷哼一声。

“你下去吧,好好养着身子。父皇会为你择一良婿,你安心等着出嫁吧。”

“父皇。”永莲惊呼,“儿臣不想嫁人,儿臣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嫁人的好,免得拖累别人。儿臣愿永远陪在父皇和母妃的身边,以尽孝道。”

“哪有女子不嫁人的?父皇意已决,你回去吧。”祈帝摆手,

永莲咬着唇,不甘地往殿外退。

还未出殿,就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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