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盛山荇吃完早餐,就被喊去办公室。
吴家林只将他一个人供出来。
在饭堂吃饭早晨,一般会顺路打个热水,盛山荇连热水杯都来不及防,赶去了办公室。
他的班主任是数学老师,叫张雅丽,戴着圆框眼镜,长了一张薄唇。
不苟言笑时,那张国字脸十分严肃。
直接开门见山,“你昨天将七个人高三学生打伤了?”
是打伤,不是跟人打架。
盛山荇毫不犹豫点头,“嗯,我打伤的。”
“你们马上就要成年了,做事还如此莽撞,”吴家林不是八班的,不归她管,也不敢说得太重。
盛山荇就不同了。
本来她就常常为这个学生的纪律性和成绩担忧,现在越发大胆了。
不教导一下,以后出了社会就成危险爆炸品了。
“你成绩跟不上,我不怪你,你上课睡觉不遵守纪律,我也没惩罚你,为什么打架?在学校打架,以后在外面,是不是要杀人?”
她训斥得唾沫横飞,办公室只剩下她严厉的声音。
张雅丽情绪激动,拍着桌子,“你说你,还想不想读书了?”
盛山荇站在办公区面前,微微低头,浓长的睫毛遮挡住眸底的神情。
读书太累,实不相瞒,他想要当包租公。
他个子高大,五官清隽,微微低着头,乖巧极了,“张老师,抱歉。”
张雅丽骂完之后,心里又有些愧疚。
刚才是不是骂过了?
可打伤那么多人,必须得给人家父母一个交代。
“你……”
“张老师,盛山荇没打人,是我打的。”
阎甜甜是走读的,一来到学校,闺蜜就告诉她,盛山荇进了办公室。
她书包都没放,跑着过来。
“甜甜,你胡说什么?”
阎甜甜长得好看,成绩优,性格乖,老师们当宝贝宠着,亲切地喊甜甜。
“阎甜甜,你来这里凑什么热闹,快回去。”
他都挨完训了,再被训一次,不得亏死?
“一人做事一人当,”阎甜甜根本不听劝,“张老师,那七个高三同学,是我打伤的,您跟学校说说,别开除盛山荇。”
她语速特别快。
打伤这么多人,按校规,那是得开除的。
张雅丽脸色一沉,明显不信。
一个是成绩不咋地,捣乱课堂纪律的差生;一个是样样挑不出毛病的三好学生。
信谁,用膝盖都想得到。
别说张雅丽不信,其他老师都不信。
将阎甜甜拉到一边,“甜甜你说,是不是盛山荇威胁你了?”
“怎么可能?他人很好的。”
当老师的,心灵通透得很。
最后五个字信息量特别大,一琢磨,就有内味了。
七班的班主任是个急脾气的,倏然站起来跟张雅丽说话,“再不管管,都要祸害到我的学生了。”
阎甜甜是她最得意的门生!
张雅丽教学十年,仔细寻思,立马明白这是个早恋问题。
她大胆猜测,吴家林成绩好也懂事,肯定不会主动挑事,指不定是盛山荇威胁阎甜甜,被吴家林看见了。
吴家林正义地保护阎甜甜,可没想到敌不过对方。
越想越有理。
“甜甜你别怕,以后盛山荇胆敢骚扰你,你只管来找我,”她在便利贴上写了一串号码,“任何时候都可以找我。”
在教书育人这方面,她向来勤勤恳恳,问心无愧。
手上的便利贴突然就滚烫起来,阎甜甜愧对老师的信任,咬了咬牙,“他不喜欢我,是我喜欢他,差点害得他被吴家林等人殴打。”
这么劲爆的反转,让全办公室的气氛,瞬间减低到冰点。
各个老师面面相觑,今天来办公室的打开方式不对吗?
这巨雷还没缓冲过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还有各种骂骂咧咧的声音。
“我家榕织要是有三长两短,我看着学校也甭用办下去。”
“我家的乖宝也是,医生说那棍子再用力些,这辈子就坐轮椅了。”
“我倒要看看那个盛山荇,是不是有三头六臂,这么嚣张。”
那些受伤学生的家长,过来闹了。
他们将办公室霸占,“今天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
昔日安静的办公室,此刻吵吵嚷嚷,根本安抚不过来。
张雅丽早就给盛平打电话了。
盛平在外面,参加了一个关于林木采伐的变革发展交流会,赶不回来。
那就康雯过去了。
盛一南了解盛山荇的性格,平日除了有点懒,拖延症大师,不会主动寻衅滋事。
康雯一个人过去,肯定会吃亏。
“我陪你一起去。”
路上,张雅丽打电话过来催。
康雯刚接了电话,手机就被盛一南夺走了。
“我们在路上,方便的话,让山荇接一下电话。”
手机交到盛山荇手中,对面说了几句话,盛山荇抿了抿薄唇,瞟了眼阎甜甜。
他走到办公室外面,将事情的真相说了一遍。
子孙们什么脾性,盛一南很信任。
盛山荇说不是他的错,那错的就是别人。
一想到待会要见到小祖宗,盛山荇就慌。
要是小祖宗对他很失望,以后不疼他了,该怎么办?
“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就挂了吧。”
“那个女生,叫阎甜甜?”
盛山荇了没想到她还记得,“嗯。”
“这姑娘挺不错。”
说完,挂了电话。
盛山荇:“???”
这口气,跟班里女生追的偶像剧一样,里面的霸总婆婆也是这么点评儿媳妇的。
等了二十分钟,人来了。
盛山荇喊了康雯一声妈,没回应。
盛一南风风火火过来,面色冷清,一副拒人千里的疏离感。
盛山荇有些发憷,小声叫了句,“小祖宗?”
小祖宗劈头盖脸就骂,“将人打伤到什么程度?”
“应该不是特别严重,修养个把两个月就行。”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说?非得等老师打电话?”
“就是,无法无天了他!”受伤学生的家长在一边煽风点火,恨不得揍盛山荇一顿。
张雅丽有些看不下去了,“盛家长,孩子做错事,骂也不是最佳办法。”
受伤学生家长们:“别以为骂一顿就完事,该赔的都得赔!”
“老师说得对,”盛一南话风一转,犀利的眸子仿佛能洞悉一切,“连打架这种事情都要女生保护,丢脸丢到祖宗头上了。”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张雅丽:“……”
我不懂,我没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家长甲难以置信,指着盛一南的鼻子,“你怎么说话的?子不教父之过,你家孩子打架,你就没一点惭愧后悔?”
“我是挺后悔的,后悔就后悔在,没早点出现,给他请武术教练,”盛一南不喜欢别人指着她,侧开身子,目光张扬具有攻击性,“否则,就拿昨天的打架,就该打爆你们孩子的头。”
家长乙:“这是你家道歉的态度?”
其他家长纷纷附和,显然,是打算耍泼辣了。
“道歉态度?我是来打架的。”
论吵架,她没输过;论打架,从无败绩。
她的辞令,别说在幻族很有名,就是放眼三千世界,都是首屈一指。
明明是项天赋,她阿爹阿娘一跟人提起,就叹息拧额头。
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受教育程度不高的家长们,压根解答不了。
想说话找不到话来说,一个个涨红了脸。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蓦地,有女家长坐在地上撒泼,“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了?这么欺负我儿……”
“他们是因为什么打架的,谁怂恿的,你们心底清楚,如果不清楚,那就问清楚。”
“问清楚后,再跟我说,”盛一南今天穿了一件流苏的毛衣,她把玩着那流苏,白皙修长的十指被衬得特别漂亮。
“我们盛家最好说话了,暴力交战,打官司赔款问题,都可以接受。”
原本狷狂撒泼的家长们,一个个忘记了怎么表演。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做饭,先走了。”
“我今天要去买些东西,先走一步。”
“我……”
原本黑压压一群人,瞬间鸟作云散。
盛山荇脑子蹦出一个俗语:恶人自有恶人魔。
呸!不对。
他家小祖宗是仙女。
办公室老师们吃惊状,就这么解决了?
办公室的老师们都是知礼和煦之人,根本不能制止一群野蛮的家长。
在盛一南过来时,就打电话喊领导过来。
领导急匆匆赶来,“不是说吵得凶?人呢?”
来了个寂寞。
盛山荇没打架,连过也不用记。
出手的是阎甜甜,她将错往自己身上揽。
鉴于她“保护”盛山荇,德品行端正等原因,记了个大过。
盛山荇待会得上课,就让康雯和盛一南自己回去了。
康雯来的路上,都准备好了道歉赔礼,习惯熟稔得令人心疼。
不用赔礼道歉不说,还将对方“教训”了一顿,这滋味……
莫名酸爽!
有盛一南的行事风格在,康雯思想在潜移默化。
过去太老实憨厚,那些容忍退让,并没得到别人的尊重,相反是进一步的压榨,还让自己的孩子跟着受憋屈。
康雯下定决定,要改!
放学时,盛山荇难得没有立刻回宿舍洗澡。
他在七班和八班的共同走廊上,像在等人。
阎甜甜往日见了他,眼睛都便成小爱心,铁定要凑上去。
今天放学后,在课室里做了几道化学题,向来百答百对的她,没一道做对。
她叹息一声,偷偷瞟了眼外面的人。
少年喜欢运动,篮球场长长有他的身影,那双腿,遒劲修长。
阎甜甜不是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她也跟其他女生一样。
会追剧会打游戏,有少女情话心事……看到帅哥开心得冒泡泡。
当然,这个帅哥只能是以后住在家里的人。
盛山荇站在后门,阎甜甜就往前门走。
故意躲着他呢。
冬天的天色黑得快,学生们离课室也快,这个时间点,教学楼已经不多人了。
“阎甜甜。”
“阎甜甜,听到没?”
当然听到了,可阎甜甜置若罔闻,径直往楼梯处走。
盛山荇腿长,几步便追上她。
怎么让她停下来?
总不能像兄弟们勾肩搭背那般吧?
拉胳膊也不行,太亲密了,不合适。
他食指勾着她书包带,拉到阳台拐角处。
“你放开我!”
“听过爱捡钱的,没听过爱捡骂,不说让你别去办公室?”
阎甜甜之所以躲着他,就是不想听他骂自己的决定。
学校记过又不是死的,只要她后面表现好,去参加一些省级国家级的比赛,不仅会取消记过,还会加分褒奖呢。
她捂着耳朵要跑,“不听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盛山荇嘴角抽搐了一下,为了防止她跑,双手撑在墙壁上,以安全礼貌的姿势圈住她。
阎甜甜脸蛋一下子就红了。
这就是那个泡菜国说的,男神壁咚?
这名利场,想不到她也会中奖……
盛山荇压根不知道自己这个操作是壁咚,低着头看着她,“这都不像你。”
阎甜甜不懂这话,正要问,盛山荇已经走了。
不过,她还是很开心,跟闺蜜分享这个“史诗级别”的壁咚。
闺蜜笑眯眯调侃,“春心荡漾了?你不是说不喜欢成绩不好的人?”
“那是以前,你也别老是说盛山荇不好。”
哟,还护上了。
“知道了知道,他是住在你心上的人,以后还要住在你家里,”闺蜜撞了撞她肩膀,笑得有些不符合这个年龄段的暧昧,“你知道这两句话后面还有一句吗?”
“什么?”
她压低声音,在她耳朵处说:“以后也要住在身体里。”
阎甜甜懵了两秒,反应过来,耳根一秒内爆红,拿着书本追着她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