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韶欣身为孙子辈的嫡长女,韶家的长辈们对她多有宽容,容不得她受半点儿委屈。
韶欣一直认为是她这个做祖母的害了母亲,所以对她从来就无有过好脸色,年纪不大,记仇性倒是挺大。
富氏再喜欢作妖,也不敢如对大儿媳妇柳氏那般对待韶欣。
更有甚者,但凡有丁点儿对韶欣的抱怨和不满,就会引来韶家人的集体攻击,他男人韶长治首当其冲,最常用的措词就是,“我们韶家的姑娘都娇养,尤其是孙子辈儿的嫡长女,身份尤其不一般,莫说是她年龄小不懂事,即便是真的有所冒犯,那也得忍着。”
这一点儿富氏亦知,虽然她不喜这个嫡长孙女儿,要韶家人却不然。
韶家人一直认为,女儿要娇养。
男人皮糙肉厚的冲锋陷阵,打下来的荣华富贵,不让自己家的娇娃娃们享受,可说得通顺?
尤其是,谢长治因为长媳病故之事,对富氏素有不满,所以即便是富氏做为韶欣的嫡嫡亲的祖母,那也不敢真的对她施家法什么的。
现在的富氏身边,除了一个富悦可以说说知心话之外,再也没啥人可亲近了,尤其富悦还哭死哭活的非韶华不嫁。
自以为她这个韶府世子夫人,兼韶华母亲的脸也不算小了,所以就想着见到叶梨歌这个儿媳妇的时候,摆摆婆婆的谱,跟她好好说道说道,让富悦与她二人共侍一夫。
妾氏嘛,富氏从来没想过,也不可能委屈自己家亲侄女,如果叶梨歌够识相的话,那就委屈富悦给韶华做个平妻,这样的话,你好我好大家好,她以后也可以少给叶梨歌立规矩。
回皇城的这一路之上,富氏就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越想感觉越好,儿子的脾气她也知道,非便知道,而且她也惹不起。
儿子不是稀罕媳妇儿嘛,那就私下里给叶梨歌施加压力,让她吹吹枕边风,好歹娶了富悦,也挺好的。有之前柳氏的前例,她琢磨出了点儿经验,那些文人们的礼仪中有那么一条,忤逆大罪,所以她这个嫡亲的婆婆还是有相当大的优势的,想想以前柳氏的逆来顺受,就能想象得出二儿媳妇的伏低作小。
回到皇城之后,那个素来知书识礼的叶家姑娘,非但没来亲自迎接她这个做婆母的,而且连年也没回来过,这已经让胸有大志向的富氏相当之不满了。
何况,自己那个混账儿子还出手打伤了富悦,不作一下子,怎么能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个婆婆的威风呢!
韶华的奶妈是当初富氏的陪嫁丫环,与韶府的一个小管事儿的成婚后,二人生了一个叫惠茹的姑娘,也算是韶府的家生子了。
一直以来,奶妈就想要把惠茹送到韶华的床上,可一直没能成功,韶家又有祖训。
其实,做为正房妻氏,亦知韶家的祖训,所以之前,粗神经的富氏也压根没想给自己儿子房中塞通房或是妾氏,可谁让韶华和叶梨歌这两口子气着她了呢?
你们不是不想让老娘好过嘛,那大家就谁都别好过。
“好。”韶华语声淡淡,脸上没啥多余的表情。
只是,没成想,堵没给他添成,韶华竟然答应下来了,答应下来了……
望着富氏的一脸呆愣,韶华勾唇一笑,“母亲可是后悔了这份大礼物?”
富氏急忙摇手,却也没留意韶华刻意咬紧的后四个字,“没有,没有,哪能啊?”
“既如此,惠茹的卖身契何在?”
送人也得有送人的诚意吧,人给送过来了,你还捏着人家的卖身契作甚?
富氏一愣,因为没想到儿子会这么愉快的答应,所以卖身契还真不在手边。
“回头娘让人给你送书房。”这么爽利的就答应了下来,富氏感觉好不真实哟!
“可。”
一直到韶华这一辈的拜完年,站在一旁,韶欣和韶景给她拜年时,富氏还没缓过味儿来,总感觉哪里有不妥之处,可她这个脑子里边也没多少弯弯道。
最终还是韶世子重重地咳了一声,提醒道,“夫人,欣姐儿和景哥儿的红包呢?”
“哦哦。”韶富氏这才掏出最后两个红包,一脸慈和的递给这小姐弟两个,“这是祖父和祖母给你们两个的,希望……”
话还没说完,就被欣姐儿打断了,“谢祖父和祖母。”
然后,拉起景哥儿小两只一起站在了韶关的身边。
富氏气的脸都绿了,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跟她有仇似的啊,以前的时候,欣姐儿对她这个祖母不敬也就罢了,景哥儿还是个好的,年纪小不省事儿,给点好东西哄哄,小嘴就会不停的叫祖母,今儿这大过年的,一个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这都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可上边坐着有素来威严的老候爷,还有那个虽然看起来不管事儿,也不给她立规矩,却凡事看她不顺眼的婆婆,尤其又是一年初始的第一天,就连夫君韶长治都警告性的瞪了她一眼,她就是想作妖,那也得敢啊!
想起昨天晚上因为被韶华落了面子,没有外出看烟花的富悦,富氏这心里就越发堵得厉害。
一家人用过早膳之后,富氏倒真让人送来了惠茹的卖身契,只不过,这所送之人,不是富氏身边的婆子丫环,而是富悦这个大活人。
富悦自动承继了其姑母的作妖技能,(韶华有时候就在想,这兴许真是富家一族的传承。),轻松愉快的用手指把玩着垂在前胸的一绺秀发,半是娇羞半是怯的说道,“表哥,这是姑母让我送过来的。”
“嗯,”韶华手中拿一本书,头都没抬,“冬哥,收下。”
冬哥是韶华在书房中的书童,年纪不过十四五岁,听到吩咐,上前一步,“表小姐,交给小的吧!”
富悦倒没为难于他,却也没有离开的打算,“表哥,读书有什么好,我们一起去玩吧。”
韶华没理她,翻了一页书,富悦也真是相当之无语了,这是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吧?
上前两步,伸手就想夺下韶华手上的书,“表哥,人家不许你再看书了,姑母说,看书伤眼。”
其实富氏的原话是,习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咱都把武卖给帝王家了,现在这泼天的富贵都享用不尽,何苦还费尽巴哈的读书呢?
韶华不说话,看都没看她一眼,袖子一甩直接转身就走,“冬哥,陪爷出去一趟。”
对于自己家娘亲教导出来的这位表妹,韶华可真是没眼看了,娘虽武功不错,可却是典型的胸大无脑不识字,甚至于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会不会写。
她自己不识字,却不以耻反以为荣,连带着在她身边长大的这个富悦也大字不识多少,不过,好歹还识得她自己的名字,当真难得了。
“表哥,你走慢一点儿。”
韶华步子迈得大,连冬哥都是一溜小跑,富悦跟在后边,连裙子都提了起来。
韶华的方向是去前边的会客厅,在富悦送身契之前,小厮来报,“三公子,谢府有位叫谢斯礼的少爷,说是得了谢候夫人的吩咐,正在前厅候着呢。”
“嗯,”韶华眼不离书,正在认真学习,“让他先耐心等得一时,稍后,我这个做姐夫的送他一份新年礼。”
时局有点乱,最近夏氏夫人也一直没出过门子,年前连戏园子都没去过一趟。
不只是她,谢府中的其他人亦都如是,生怕会在这个节骨眼儿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临头,所以能安分的时候,还是尽量安分些吧。
一直到新年,朝中除了逼宫那一天玉王杀了几个宁王派的朝臣和包括宁王和十皇子在内的两位皇室子弟外,倒没啥太大的动作。
当然,素来迷信的玉王,因为没寻到玉玺,有点儿自卑的认为是气运不达,所以才不敢乱下杀手有关。
同时,与红叶谷中大方道长所一直宣扬的宁静平和的指导方针息息相关。
不论是哪种心理占了上锋,在未正式登基之前,玉王对识趣的朝臣,倒没有胡乱下手,连着李雪娇想要明里暗里的报一些昔日的私人恩怨,玉王都不曾理睬。
估计宫变那日,大方道长就是以此种理由劝服了玉王,才致谢老候爷免糟杀手,即便如此,从没见过如此阵仗的谢老候爷,事后也吓出了一身的病。
因为大方道长这个善解人意的良臣,一直在劝戒于他,昔日小儿女们之间的是是非非,哪里及得上江山社稷分毫?如果他这个时候就因为一些皮毛之事,四处树敌,平白失了人心,于大计不利。
不只是大方道长,在这种小恩怨之上,玉王的其他几位心腹也都是此种观点儿,并且,骨子里,他们都瞧不起李雪娇的个人人品。
本来嘛,当初是她自己做女儿时行为不检,所以才被周府尹判了罪,如今却要假公济私的治周府君的罪,理由呢?借口呢?
甚至于大方道长还谏言,“昔日能成事之大将,连跨下之辱都能容忍,今时却要断无辜良臣之罪,他日难保臣工怀疑殿下将受妇人枕畔言语左右。”
这话也正说到了玉王的心底处,女人于他不如是个玩物,再特殊又能如何?还真能让她干政吗?
所以,玉王也压根没想着替李雪娇主持什么公道,
不只没因李雪娇个人惩处哪一个她所谓的仇人,为了平息宫变那日李雪娇自恃身份,而冒然入殿的不良影响,时至如今,竟然连个位份都没给她。
虽有孕在身,可玉王如今也是一个正妃,两个侧妃,有位份可入皇家玉牒的名额早就满了,而且这正妃的娘家也是位爵爷,两个侧妃的娘家,在朝中也算是位高权重之辈。
这仨位都替他生了位郡主,虽说没有男孩子身份高,可也是皇家血脉。
尤其这种关键时候,他是不可能厚此薄彼的寒了拥护他的妃子和朝臣的心的。
所以,李雪娇现在充其量是以玉王侍妾的身份,暂居皇宫,她现在一门心思也就想着让玉王早日登基,起码也能册封自己个嫔啊妃啊的什么的,总比这个姨娘啊小妾啊什么的听起来好听多了吧。
又加上有怀孕的女人,注意事项颇多,李雪娇很爱惜这一胎,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被哪个忌妒心超重的女人给吃食中下个藏红花啥的。
所以,这个时候的李雪娇根本就腾不出多余的时间来找别人的麻烦,谢府甚至于叶府二房的那对和李雪娇有过节的奇葩嫡女,白白提心吊胆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春节时候,才约略放松下来。
又加上有怀孕的女人,注意事项颇多,李雪娇很爱惜这一胎,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被哪个忌妒心超重的女人给吃食中下个藏红花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