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之前和你一块做邻居很久的病人。”
“……秦池?!”
“嗯。”
傅雪皓也看过来,眉头微拧,沉默不语。傅雪宇惊愕无比,恍惚道:“她也感冒了吗?还是……”
宋护士:“和你情况差不多,昨晚住进医院的。”她没说的是,情况也许还要差一点。毕竟傅雪宇是做过手术,身体状态恢复到较为正常的数值;而秦池……
“好了,你的药吃完,记得下午每隔两小时量一次体温。”一通嘱咐结束。
走出门后,病房内的两个傅家人都陷入了异样的缄默。
好半天,傅雪皓低语,满目复杂:“难怪今天和牧云开会的时间推迟。”
傅里君今年开始放权给傅雪皓,试着让长子多涨管理企业的经验。这次傅氏与牧氏的项目合作,全权由他负责。
本来已经定好今天开会,谁料到昨晚深夜,牧氏那边的负责人歉然通知,说是牧云有事,会议需要延迟,希望对方能够谅解。
因为提前告知,倒也不算是爽约。
傅雪皓与牧云的交情只止在商业场合中,他也不好私下询问牧云究竟是有什么事要延迟会议。
会议推迟,今天陪护的人就从他爸妈换成他。
傅雪皓有心想去隔壁病房看看,牧云是不是有在。但他转念一想,若是刻意去看,未免有“看热闹”之嫌。他定神,撇了这个想法。
谁料,下一刻,傅雪宇开口:
“哥,你一会去810看看呗。”
他蓦地看向傅雪宇,“啊?”
傅雪宇颇为理直气壮:“看我干啥?你去看看又不会怎么样,要是遇到牧云,还能谈谈生意。”
傅雪皓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拎着水果篮,走到隔壁809病房时,门是关闭的。
不同于春夏时期,进入秋冬季节后,天气寒冷,开合门时,大家都会随手关上门。
门不能死锁,轻敲后,很快就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是苏一杳。
年轻美丽的女人搭着一件宽松外套,她没有化妆,五官精致美艳,抬眸看向他这个陌生人时,露出了一瞬的讶然。
很快,她微蹙眉头:“请问你是?”
“我是810病人的家属……”傅雪皓自我介绍了一下,说着说着,也觉得挺尴尬:“我弟弟说之前和809病人做了几个月邻居,两人这回又碰巧撞上住院,就让我来打声招呼。”说话期间,傅雪皓注意了一下病房内,除了苏一杳外没有别人。
病床被单是掀开的,稍有凌乱。单人特护病房自带卫生间,隐隐能听到卫生间有动静。
他们说话的空档里,紧闭的卫生间门开了起来。
走出来一青年一女孩。
年轻女孩鼻尖红红,被青年半搂着,她边走边打喷嚏,一下一下,跟小猫叫唤一样。
可能是牵扯到肺部,咳嗽猛了,就容易胸口疼。
她咳嗽时,还忍不住抬手抚心口,青年眉头锁紧,他用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
效果不太好,她还是在咳,边咳嗽眼眶还红了点,没有眼泪,只是瞧着真的很可怜。
傅雪皓的存在,是几秒钟后才被青年、女孩注意到的。
牧云:“傅先生?”
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抬起的脸,眼中有血丝,脸色也不如往常的精神焕发,看着很是狼狈。
身上穿的衣服甚至还是正装——傅雪皓回忆了下,没记错的话,昨天牧氏企业有个会议,时间原定在下午,因为外界因素延长会议到当晚七八点。
他猜测,他是从公司加班结束后,直接赶到医院来的。
事实证明他想的没错。从809病房回到810,傅雪皓听到傅雪宇在念今天的热搜。
念叨的内容中,正好有昨晚深夜#苏一杳前往医院#等关键词。
傅雪皓也拿手机,打开几百年都不会正经用一次的微博,点开热搜,看到了狗仔拍下的视频,以及微博内容文字。
整理时间线,先是苏一杳驱车带秦池就医,前后一人负责着住院手续。过了一小时多,牧云结束工作,连家都没来得及回,直接赶往医院。
直到今天早上,都没见到牧云、苏一杳从医院出来。
这条微博发布时间在一小时前,傅雪皓皱了皱眉,心中升起忧虑:他总觉得这般大肆传播的信息对于809病人秦池和她的家属们不太好。
苏一杳、牧云本身就是名人,再有微博上的热搜作用,他疑心会有群众试图到809来围观。
这个担忧果真没想错,半小时后,走廊外传来了护士呵斥他人的声音:“别在这里探头探脑影响别人,你开别人的房门做什么?”
前后大概有十多分钟的嘈杂,很快,声音就歇了下去。
傅雪皓开了810的门,看了一下走廊外头,发现809门口站了几个保镖。
还有个非常眼熟的中年人,在半开的门边,和牧云说话。
“先生,除了你的衣服外,还有什么需要我从家里带的吗?”
“……应该没有了,麻烦武叔。”牧云对着中年人说道,他的侧脸线条分明,笼罩着淡淡的忧虑与不安。傅雪皓极其熟悉这样的情绪,此前他家因着得了先心病的傅雪宇,长达多年,父母以及他在想到傅雪宇时,脸上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无助、焦虑,以及深切的在乎。
傅雪皓又听那个中年人——牧云的管家,说道:“好的,我现在安排人回去取衣服,这几天您要陪护在秦小姐身边,对吗?”
“苏小姐呢?她需要我帮忙先买一些衣物替换吗?”武叔注意到病房内,此时正在给秦小姐削苹果的年轻女人,背对着他们,长发披散,手指纤白,瓷刀轻轻划过苹果外皮,留下一串未曾断裂的果皮。
她听到这句话,侧了侧脸,对管家道谢:“不用,谢谢您,我一会儿会回家一趟。”
“好的。”武叔也就不再问了,他叮嘱站在门边附近的保镖做好份内工作,便匆匆离开,状似还有其他要紧事迫切要做。
傅雪皓站在门边旁观,牧云也注意到他的存在,他冲他轻轻颔首,客气礼貌地打招呼:“傅先生。”
“……”傅雪皓沉默一会,低声询问:“秦小姐情况怎么样?”
“不是很好,但目前也不是很差。”
英俊青年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些他难以分辨的情绪——像是担忧,又像是焦虑,更多的,似乎还有浓郁深厚的痛楚。
“唉。”傅雪皓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只能对他说:“希望秦小姐能早点好起来……”
“谢谢你。”
他的音色冷淡,情绪却饱满真实,透出诚挚的感谢。
像是在说,不管是谁,只要是真心祝愿秦池能康复的,他都很感激。
傅雪皓从没见过牧云这副样子。
相信根本没人见过他的这副模样——青年透着清冷的黑眸里,卷着难以言喻的忧思,说话时,下巴微收,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极力忍耐着各种负面情绪。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810病房。
林毅医生来查房时,傅雪宇被他叮嘱着近期要多吃增强免疫力的食品。
爸妈工作结束,下午七点又来了一趟医院。
傅家四口人全齐了。
闻月给傅雪宇炖了鸡汤,她一边给他盛凉,一边碎碎念:“之前就说了,你冬天不能贪漂亮,秋裤都不穿,啊,这就喉咙痛感冒了吧。”
傅雪宇:“没不穿秋裤,我就是那天早上起来忘记穿了,之前都穿的。”
“谁知道一天不穿,就能感冒发烧啊。”他也很委屈。
傅里君:“张嘴,药先吃了,一会喝鸡汤。”
转头又对正在工作的傅雪皓:“会议延迟到后天了,是吧?”
“对,”傅雪皓点了下头,他指了指房门,“隔壁809牧云还在,爸你要不要过去和人聊聊?”
“你今天见过牧云了吗?”
“见过了。”
“他看起来怎么样?”傅里君也知道牧云推迟会议是因为女友秦池又住院了。
他为牧云推迟会议的原因感到惊讶,甚至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生意场上,他见过太多家里头出事儿,合作方仍旧按照行程开会出差的情况。
也不是说家人比不过生意。
只是很多时候,会议延迟,很大概率会导致后续合作出现对方不满的情况。
傅氏倒不至于因为这点事而对牧云心生不满——或者换言之,他们应该是最不可能对这种情况产生不满的合作方。
傅家也有病人,完全能理解这种迫切情况。
秦池甚至比傅雪宇的病还要凶急一点,她从就诊后,就一直没能有效地治疗,保守治疗对她来说,只是暂缓寿命,勉强拉长生命时长的一种方式。
傅雪宇好歹还有手术可做,此前也有特效药可以服用。
但秦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行。
这种病人,但凡生病,情况危急,极大概率是指着手指头过日子。
牧云选择陪在她身边,也是很好理解的事。
——可能,对他来说,这是陪伴她的最后一段时光。
极其悲观的想法,从傅里君脑中掠过,他看了眼在病床上,还挺生龙活虎的小儿子,回忆起小儿子当年差点没抢救过来的事,不免叹气。
“我就不过去了,”傅里君这样道,“免得再提伤心事,让家属难过。”
闻月也停了手上的动作,她说:
“林医生今天还给我发消息,要我煮点鸡肉鸡汤的,补充营养。”
“隔壁家属不知道有没有给煮?如果没的话,我这还多带了一盅呢。”闻月从儿子口中知道隔壁病房住了原来认识的秦家小姑娘后,在家里煮鸡汤就多煮了一份。
她想法挺简单,也不是为了让人感谢她,在之后合作上给傅氏多点便利优惠。
只是单纯觉得:秦池的男友牧云年轻,可能想不到要煮点营养品给她吃。
儿子还说,秦池身边还有个朋友在,是那个大明星苏一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