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瑜随即醒悟过来,对我叫道:“那里肯定就是漩涡的中心!”
我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文瑜叫道:“你傻了吗?那是一道极其粗大的水柱,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带动起来,一直卷向天上。若不是漩涡的中心,它怎么扛得住这些席卷过去的汹涌海流?根本就不可能!我想,这些不停地向右席卷过去的海流,就是为了提供给它向上升腾的海水!”
我奇道:“那照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漩涡的中心,不是向海底吸去,而是向天上卷去?那是怎么产生的漩涡?”
文瑜摇头道:“不知道!或许是海上龙卷风一类的东西吧!”
闪电一闪即逝。我现在已经看不到那道柱子,不知道它到底有多高,也无从细辨,便笑道:“这样也好!先被卷上半空,腾云驾雾一般直上九天,然后从半空翻个筋斗云下来,不用溺水而死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会被送到九重天上,见到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呢!”
文瑜白了我一眼:“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的啊!既然这道漩涡中心的水柱都能看见了,那说明我们离漩涡中心已经不远了啊!光叔他们要是再不能挣脱吸力,我们就真的是要被卷上半空,然后大家一起摔死了。你当好开心吗?”
我耸了耸肩道:“着急有什么用呢?如果我们在这里着急能把海船的动力加强到能挣脱漩涡的吸力,我早就着急了,而且比你还着急。”
文瑜气得又拍了我一巴掌,骂道:“没心没肺!”
我摸了摸后脑勺,正色道:“当然,如果我们一起向你的上帝祈祷,或许会出现奇迹。”
文瑜更生气了:“哎呀,你能不能不要在这时候提这个?你这不是讽刺我吗?你不信教那是你的自由,可是你犯得着挖苦我吗?”
我一时哑口无言,咳嗽几声说道:“咳咳,我这不也是不忍心看着你在这迷信的道路上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飞驰,想挽救一下失足的同志嘛!信上帝有什么用?就算我们像电影上说的那样,在这里尽管叫,叫破了喉咙也是没用,没有人会听到,也没有神或者上帝来救我们的。这个世界上,能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如果我们自己也救不了自己,那就是真的没救了。”
文瑜将信将疑:“看你说得这么头头是道,莫非你已经是胸有成竹?好!我文瑜发誓,你要是能在这场可怕的灾难里把我们搭救出去,我从此不再相信你讨厌的上帝,跟着你相信你的神。”
我正色道:“第一,我是无神论者,我一个神都不相信。第二,我没有能搭救我们的办法,纯粹是逗你玩的。”
文瑜白了我一眼,又扬起了右手,似乎作势要拍我,但随即又放下了:“像你这样无赖的家伙,打你也是打疼了我的手,还不如省点力气。哼!跟你死在一起,算是便宜你了!”
我笑道:“你可也不只是跟我死在一起而已啊!还有光叔、外面的小胖子、蒙德、还有那么多苦闷已久的船员,甚至还有一些漂浮在海上的骷髅……我只是这么多陪葬品中的一个,平淡无奇。嘿嘿,还不知道是谁给谁陪葬呢!”
文瑜怔了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在她耳边小声道:“我们这回都是被矮胖子拉着出来陪葬的啊!这老小子不知道发什么疯,开一艘小船来南海深处找什么史前遗迹。哼,这下好了吧?史前遗迹找不到,还搭上了整条船上的性命。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欲望是致死的源泉。人如果没有那么多的欲望,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种千奇百怪的死法了。”
文瑜叹了口气:“我也算是有欲望的吧!不过你不要想歪了,我指的是想要探寻神秘事物的愿望。我一直相信,特别是见识过了潜龙谷的那些神秘现象之后,我更是坚信,在我们这一代的历史没有记载的时空,一定有着另外的文明存在,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和我们这个世界分开了。我确实很想亲眼看一看,亲眼见识一下,那样死了也甘心。”
我耸了耸肩,对她说道:“我给你一个假设吧!假如我们是在被这道巨大的水柱卷上半空之後,向下俯瞰时,正好能看到海底那里,海水被吸走的地方,出现了一座远古时代的城池,但我们却是无法到达,或者说是无法活着到达。这样的情况,你也接受么?”
文瑜叹了口气:“要真是那样,那也是无可奈何。谁让我们就是那么命苦呢!”
我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心啦!我们死不了的。一定会有奇迹出现。”
文瑜瞪圆了眼睛问我:“你又怎么知道有什么奇迹出现?”
我挠了挠头:“这个……说不上,反正,直觉吧!我们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呢?”
文瑜看着窗外,轻声说道:“你知道庞贝古城吗?”
我当然摇头。文瑜轻声道:“那是一座被火山爆发时吞没的古城,在欧洲的亚平宁半岛上,靠近意大利罗马。在历史上,它曾经相当的富强发达,许多罗马富翁和贵族在那里定居,商旅往来十分发达。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城邦,在历史上的一天,城市附近的维苏威火山忽然爆发,喷出的熔岩将这个富强的城市埋藏在底下,城里的几万人,统统都被埋葬在了火山灰下。”
我哦了一声:“大自然的威力,是没有办法抵抗的。谁让他们哪里不好建城,非要建在火山附近呢?为了洗温泉泡澡?”
文瑜白了我一眼:“当时有一个传说,有一个叫索菲娅的姑娘,她的母亲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咯血,而能找到止血石的地方,最近的就是她们在庞贝的老家。她的未婚夫立即自告奋勇要去庞贝城取回止血石。索菲娅和家里人都劝阻他,因为一路上不安全,强盗和凶恶的动物多。未婚夫没有听从大家的劝阻,飞身上马而去。然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而索菲娅她们则听到了庞贝古城被火山埋葬的消息,算算时间,未婚夫到达庞贝城的日子,正好是在火山喷发的时候。”
我又哦了一声:“这就是你们上帝干的好事!”
文瑜不理我,继续说道:“后来呢,这个索菲娅姑娘就把这个伤心的故事编成歌来唱,地中海到处都传唱起了这首《伤心欲绝的索菲娅》。老严,我不是要你从这个故事里看什么上帝怎么待人,我是要告诉你,无论什么人,在这样的大灾难面前,都是无可奈何,免不了一死的。所以,你在那没心没肺并且毫无根据地断言我们不会死,你想想吧,你能哄谁呢?”
我一时哑口无言:“这个……此言倒也甚是有理。”
文瑜道:“哼,不然呢?”
我一时沉默,为了避免尴尬,就继续向舷窗外看去。舷窗外仍然是那样,漆黑如墨的夜晚,漆黑如墨的海天,还有漆黑如墨的密密麻麻的雨幕……虽然身边站着一个文瑜,但在这样的夜里,我却只感觉到,这个世界,是多么的孤寂!
平日里,身边都有人,我可以跟大家伙大模大样肆无忌惮地说笑,很少觉得孤单,而在这个晚上,面对着外面那广阔辽远沧海横流的世界,心里生发出的无尽孤寂的感觉,实是我个人历史上的第一次。
难道,我们这回真的要栽在这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