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听着有些刺耳,仿佛是铁钉和瓷片互相剐蹭的声音一般。柳执初听得一愣,下意识地低呼一声:“不好!“
话音未落,那蒸馏管忽然砰地一声,一整个迸溅开来。摆在瓷管底下的汝窑罐子,眼看着也要被那瓷管的碎片波及!
汝窑的罐子无比轻薄,一碰就碎。若是被这瓷管的碎片碰到,这药水必然不保!
“我的药水!”柳执初惊呼一声,来不及多想,迅速扑到那药水瓶子边上,用身体死死护住那罐药水,护了个严严实实,纹丝不露。只是这样一来,瓷管碎片和里头滚烫的水,眼看着就要泼到柳执初身上!
关键时刻,赫连瑾眼神一凛,迅速提起铺在旁边的桌布,猛地一甩手,一下子便将那些碎片全都包了起来、甩到一边。
柳执初惊魂未定地瞪大了眼睛,怔怔看着赫连瑾。
“看什么?”赫连瑾脸色一黑,语气很不好地质问一句。
这女人莫不是是没脑子的?药水还能再煎,瓷管碎了大不了再买也就是了。若是人伤了,她又要怎么办?
“我……没什么。”柳执初眼神闪烁了下,微微嗫喏,难得没有多说什么,“谢谢。”
赫连瑾冷哼一声:“你还知道谢我?”嘴上虽然如此说,脸色却好转了些许。
“道谢也是人之常情嘛。”柳执初敷衍地笑笑。回过身去,脸色却变得凝重了不少。
赫连瑾的身体情况,果然远远超出她的想象。这个人的身子其实安稳康健得很,甚至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健康许多。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的暗疾已经痊愈了——如若不然,赫连瑾刚才,根本就不会显现出那么敏捷的身手来。这也就说明,先前赫连瑾表现出的种种病弱不堪,完全就是欺骗她的假象!
只是在赫连瑾面前,她不能如此贸然地提出异议。或者说,她根本就不该提出什么异议来。
有了前些日子的事情,柳执初再开口的时候谨慎了不少。她看了赫连瑾一眼,刚要小心翼翼地问他为什么不,忽然手臂上热辣辣的一阵疼痛。
柳执初忍不住哎哟一声,吸着气去看胳膊。只见胳膊上多出了一大片水泡和肿胀,触目惊心得很。原来刚才赫连瑾虽然挡下了绝大多数的茶壶碎片,却到底还是留下了一小部分。
“怎么回事?我看看。”赫连瑾皱着眉头伸手,强势地看向柳执初的伤口。
“呃,没什么……”柳执初有些讪讪,想拿着胳膊往背后藏。
赫连瑾却强势地一把抓住柳执初的胳膊,强行带到面前来。看清她手臂上的伤处,他顿时大为光火,忍不住骂了柳执初一句:“蠢货!受了伤,怎么不告诉本王?”
“这……”柳执初讷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赫连瑾恼怒地瞥了柳执初一眼,一把扣住她没有受伤的另一只胳膊,沉声道:“跟我来!”带着柳执初,一路来到她的卧房里。
秋莲乖觉地跑到一边。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盒药膏,还有一卷干干净净、光洁雪白的崭新绷带。
她恭恭敬敬地站在旁边,将绷带和药膏一起递给赫连瑾:“六皇子,给您。”
“嗯。”赫连瑾看也没看秋莲一眼,冷冷应了一声,拿起绷带和药膏给柳执初包扎。
药膏触在伤口上,凉凉的疼。柳执初忍不住吸了口气:“你轻点儿。”
赫连瑾动作顿了顿,凉飕飕的看向柳执初:“怎么。这会儿知道让本王轻点了?先前不是很能耐么?”
“我……”柳执初讪讪,“我不是故意的。”
“呵!”赫连瑾冷笑一声,“不是故意的,就是有意的。本王当真是没见过你这么愚笨不堪的女人。不过是一炉药罢了,是药重要,还是自己的身子重要?何况你这肤色从本来就黑,模样也丑得紧。若是再落下疤痕,这辈子还要不要见人了?”
柳执初被赫连瑾说得恨不得刨坑将自己埋了,黑着脸不说话。心里也不由隐约怀疑起,赫连瑾这到底是在打压嘲讽她,还是单纯的在关心她?
好在,赫连瑾很快便没有再说什么了。他低下头,细心帮柳执初包裹着伤口,动作很轻柔。
一卷绷带下来,那一小片烫伤的伤口,很快便包扎完了。柳执初缓缓舒了口气,看向赫连瑾:“多谢!”
赫连瑾冷森森地看她一眼:“不必客气。反正你若是死在本王的皇子府里,便是本王脱不开的责任了。于情于理,本王都只会希望你多活两天。”
“……”柳执初再次哑然。她忍不住愤愤地看了赫连瑾一眼,心想这人真是不会说话。
不过,就算赫连瑾不会说话,她也只能捏着鼻子暂时认了。至少这人还替她包扎了伤口,不是吗?
柳执初鸵鸟地安慰自己几句,转过头去默默看了那罐被自己护得妥妥当当的药汁。不管怎么说,这折腾了半晌,她总算还是有收获的……
赫连瑾忽然从旁开口,声音冷淡地问:“你,为什么懂医?”
“我?”柳执初愣了下,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先前在皇宫里的时候,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是在一个旧书摊上……”
“柳执初。”赫连瑾冷声打断她,眸底浮现一点似笑非笑的寒凉神色,“不要拿本王当傻子。这样的理由或许皇后会相信,皇上也会相信。但本王,不会相信。”
……这男人还真不好骗。柳执初忍不住挠了挠头,硬着头皮小声道:“既然如此,我就实话实说了吧。其实我的医术,是我母亲亲自教授的……”
“柳执初!”赫连瑾蓦然冷了脸色,低喝一声,有些恼怒。
得。看来这赫连瑾还真不是吃素的,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假话。只是她先前都对赫连瑾的身体情况看破不说破了,赫连瑾就不能对他的谎话,也采取这么个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么?柳执初叹了口气,有点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