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念念这下笑了起来,一本正经的说道:“于先生最好了。”
她的脸上虽是带着笑容,但不知道在想什么,说完有那么片刻的恍惚。
阿姨没注意到她的恍惚,笑着应了一句是。
宿醉的感觉并不好,任念念的头痛得像是要裂开了一般。她实在难以忍受,在药箱里找了一片止疼药吃下,疼痛才渐渐的缓了下来。
她是坐不住的,在胡乱的吃了点儿东西后以要出去溜达溜达为借口,偷偷的出去了。
黑市那边的消息灵通,她先去黑市那边逛了一圈。一无所获之后又去了齐青的酒吧。
以往这时候齐青还没起床的,但今天去进了货,她过去时他正在搬货。
任念念也不当自己是个客人,撸起袖子上前就帮忙。齐青也不阻止她,不过并没有让她搬重的东西。
待到搬完了东西,不待任念念问他就开口说道:“我最近都在打听。”他像是知道任念念在找谁似的,稍稍的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他们都没本事翻出来,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
任念念没吭声儿,自己拿了一罐饮料坐下喝了起来。
齐青没有闲着,到吧台内擦拭起了杯子来。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待到喝完了一罐饮料,任念念站了起来,说道:“你忙,我走了。”
她说着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酒吧。
她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儿,想起已经几天没回家了,脚步顿了顿之后往家里去了。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人住,春季原本就潮湿,屋子里滋生出了一股子的霉味。
任念念难得的没偷懒,开始打扫起了卫生来。
她这一收拾就是一个下午,直到肚子咕咕的叫起来,才想起今天中午她连饭也没吃。
她将手头最后的事儿做完,打算去巷口吃一碗本地最有特色的豆花面。
这时候早过了饭点,小小的馆子里并没有几个人。任念念在老板送上面之后便埋头吃了起来。
汤是热乎乎的,她喝下一口后冰冷的胃里瞬间热乎了起来。舒服了不少。
她只稍稍的停顿了一下后就埋头大吃了起来。一碗面还没有吃完,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将手机从衣兜里掏了出来,见电话是于安河打来的马上就接了起来,很后腿的叫了一声于先生。
于安河的声音淡淡的,开口说道:“现在在哪儿?”
任念念还准备把宅子收拾完,以为他是担心她在外边儿有事,边继续吃面边说道:“我没事。您别担心,傍晚我就回去。”
电话那端的于安河沉默了一刻,开口说道:“在哪儿,我让阿斐去接你。”
他这样儿像是有什么事,任念念迟疑了一下,说道:“我马上回来。”
于安河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说道:“发地址给我,阿斐会过去接你。”
他说完后不待任念念说话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任念念这下没有再吃面了,发了一个地址给于安河。迟疑了一下仍是三口两口把剩下的面吃完,付了钱后到外边儿等阿斐去了。
阿斐十来分钟就过来,任念念不敢让他下车替自己开门,麻溜的拉开车门上了车。
她的话一向多,阿斐虽是仍是冷着一张面孔,但她还是开口问道:“于先生那么急叫我回去有事吗?”
阿斐像是没有听到似的没有回答,待到车子驶进了于安河那宅子所在的巷子,他才开口说道:“你爸爸过来了。”
他的语气平淡,坐在车后边儿的任念念却在霎时白了脸。她没有再开口,抿紧了唇一声不吭。
她这样儿是有些奇怪的,阿斐是注意到了的,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
任念念摇摇头后低下了头,说道:“没怎么。”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顿了一下又开口问道:“他有说什么事吗?”
他们是父女,现在她反倒来问起她父亲有什么事。
阿斐看了她一眼,说道:“不清楚。”
任念念点点头,这下不再说话了。
车子很快在宅子门口停下,阿斐打开车门下了车,走了几步才发现任念念并没有下车。他立即就朝着车中看去。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任念念慢吞吞的从车上下来。
她是于安河吩咐要带回来的,阿斐怕到了临时又出了什么岔子,也不再往里走了,现在门口等着她先走。
任念念的脚步极慢,阿斐能感觉到她的迟疑。但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
从门口到屋子外,足足的用了好几分钟。到了门口处听到客厅了任天行传出来的哈哈的大笑声,任念念的身体僵了僵,到底还是往里走去。
听到脚步声,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在和于安河说话的任天行看向了门口。
虽是看向了门口,但谁也没有说话,一时间客厅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没有。
过了那么几十秒,任念念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开口叫道:“爸爸。”
任天行脸上的笑容已经收了起来,语气冷淡的说道:“回来了。”
他这话是冷冰冰的,大概是意识到了在别人家里这样不太妥当,他又开口说道:“你这孩子,在这边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听鹰三说你在这儿,我还不知道你在于先生这里。”
于安河在他面前虽是晚辈,但他却是客客气气的。
任念念低头看着地面,没有说话。
气氛是有些僵的,好在这时候阿姨送上了茶点来。任天行赞起了阿姨的手艺来。反倒是对任念念这个很久不见的女儿冷淡极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任念念不复平常的活泼,低眉垂首的坐在一旁陪着。
父女俩这样儿显然是不太对劲的,但于安河什么都没有问,陪着任天行。
任天行一直同于安河说着话,晚些时候阿姨摆饭后坐到了餐厅里。
于安河很少喝酒,但任天行却是无酒不欢的,他歉疚的表示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喝酒,让阿斐代陪。
任天行并没有任何意见,非但付于安河客气,对阿斐也客气得很。完全不像是混迹于道上几十年的人。
阿斐的酒量好,任天行喝到一张脸通红他也看不出半点儿醉意来。
毕竟是在别人家家里,任天行倒是还有分寸,并没有喝得烂醉,感觉喝得差不多了之后就不再喝了。
他从过来起就没有说过找任念念什么事,大概是借了酒意遮掩,他打了个酒嗝后开口说道:“不瞒于先生,我今天过来是要带念念回去的。”
于安河还未说话,坐在一旁的任念念的身体却僵了起来。
任天行也不等谁说话,自顾自的又说道:“她和陆家有婚约,得回去结婚。陆家我惹不起,只能委屈她了。”
于安河的眉头了起来,见任念念紧紧的捏着手唇色尽失,示意阿斐再给任天行倒酒,然后漫不经心的说道:“她和陆家不是已经退婚了吗?”
任天行打着酒嗝说道:“婚是退了,但也不能由着她来退。她这退婚可把我给害苦了,陆家现在的气都往我身上撒,我现在还不如一过街老鼠,谁都可以往我身上吐口唾沫。”
他说到这儿抬头看向了任念念,接着说道:“这是她闯下的祸,要由她自己来善后,总不能让我一直人不人鬼不鬼。”
于安河听到这话眉头皱了起来,他是不悦的。明知道陆家是火坑,他竟然还要将任念念往其中推。但任念念最开始去青禾市时,却又是他让去的。
于安河不知道他是顶不住陆家的压力改变了主意,还是有其他的缘由。无论是哪种,他那么对任念念都是有些过分了的。
于安河端起了茶杯来,淡淡的说道:“当初订婚是她自己订的吗?”
当初其实压根没订什么婚。是陆家强自塞了信物,就对外说已经订婚了。
大概是听出了于安河的不悦来,任天行有些讪讪的,说道:“这不是大腿拧不过人胳膊吗?我也没办法。”
于安河端着茶杯喝着茶,没有说话。
任天行是不太自在的,看向了任念念放缓了声音,说道:“她要不和陆迟结婚也行,她现在已经是该结果的年纪了,赶紧找个人嫁了陆家也许就不会动不动的拿走撒气了。”
他的语气里没有半分愧疚。
任念念一直闷着头不说话,完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于安河也没有说话,一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宅子里安静得让人窒息。
隔了片刻后还是任天行开了口,对任念念说道:“你在这儿已经打扰了于先生那么长一段时间了,现在收拾东西和我回去。”
任念念要是回去了要出来恐怕就难了。
于安河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对阿斐说道:“让司机备车,送任先生回去。”他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任小姐收拾东西需要时间,今晚先住下。”
他虽是说今晚先住下,但却没有说什么时候放人。
任天行还要说什么,但阿斐已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说道:“任先生请。”
任天行是有些讪讪的,但到底还要面子,站了起来,说道:“那我就等于先生的消息了。”
于安河没有说话。
阿斐很快带着任天行走了出去,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任念念的脸色白得厉害,隔了会儿才低低的说道:“谢谢您。”
她的脸色很不好,于安河什么都没有说,看了看时间,说道:“去休息吧。”
家丑总是最难以启齿的。任念念是怕他问的,再次的说了声谢谢,快步的往楼上去了。
在楼下时她还能装作镇定。关上门后顺着门就滑坐在地上。今天明明并不冷的,但她的浑身却是透冰的凉,像是处在冰天雪地中一般。
许久之后她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往浴室。在热水下站了良久,她的身体才渐渐的回暖过来。脸上渐渐的有了血色。
她整个人是麻木的,不知道站了多久才穿上衣服出去。
才刚出去,门就被敲响了。她说了句进来后阿姨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进来,见着她就轻声的说道:“于先生见您没吃多少东西,让我给您送点儿吃的过来。”
任念念不是没吃多少东西,她是压根儿就没怎么吃。到现在也不知道吃了些什么菜,她自己吃了些什么。
任念念的眼眶有些湿润,她没有去看阿姨,低低的说道:“谢谢您。”
“您别客气。”阿姨说了句后又安慰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东西怎么都是得吃的。要吃饱了才有力气。”
可不是,就算是吃不下也应该吃。
任念念点点头,开始慢慢的吃起了粥来。
阿姨是从未看到过她这样儿的,有些心疼,说道:“您别多想,于先生说了让您安心的在这边呆着。”
任念念这下没有说话。阿姨很快就下去了。
任念念却是过了好会儿才慢慢的吃完了碗里的粥。
她是完全睡不着的,就在房间里坐坐着。坐了会儿,她拿了碗下了楼。阿姨已经睡了,客厅灯已经关上了。外边儿有月亮,她没有开灯,摸索着往厨房去将碗放下。
她是睡不着的,站了会儿后从一旁拿了酒,然后悄无声息的到了外边儿。
空中的月亮很圆,像一个大圆盘一般挂在空中。清冷的光辉洒在了院子里,将任念念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她在石梯上坐了下来,打来了酒来,仰头喝了一大口。她纯属只是想醉,并没有停顿,马上又喝了一大口。
她喝了半瓶后于安河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他像是还没睡,衣着仍旧整洁。他并没有阻止她喝酒,看了看她手中的酒瓶后淡淡的开口说道:“喝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不是,喝酒解救不了任何问题。只能暂时的麻痹自己。但她现在所想的就麻痹自己,让那止不住的疼痛远离她而去。
任念念没有说话,将酒搁在了一旁。她是感谢于安河的,如果不是他开口,今天她已经被带走了。
她低头看了看影子,开口说道:“谢谢您。”
于安河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下开口问道:“怎么回事?”她是任天行的独女,他一直视作掌上明珠,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使他变了样。他现在这样儿,哪里看得出是当初那个宠着女儿的爸爸。
任念念没有说话,心底的苦涩涌了起来。她差点儿忍不住掉眼泪,于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地上的影子。
心底的刺痛再次的涌了上来,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拿起了搁在一旁的酒瓶,大大的喝了一口酒。
于安河这下没有再阻止她,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任念念一连喝了好几口酒才将酒瓶放下来,抬起一双湿润的眼眸看向了于安河,自嘲的笑笑,说道:“活了二十几年,他才知道我不是他的女儿。”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
于安河这下不由得一怔。任念念呆呆的看着院墙,接着说道:“从青禾市回去之后,他带我去做了亲子鉴定,我不是她的女儿。”
她虽是在笑,但笑着笑着的眼泪却流了出来。像是要发泄出来一般,她的眼泪越流越厉害,完全止不住。
她的母亲早逝,她从小就同父亲相依为命。没想到到了最后,父亲竟然不是父亲。父亲非要做亲子鉴定她知道是受了后妈的撺掇,在结果出来之后她不肯相信,还要再做一次。但父亲却心灰意冷,不肯再做。说难怪她无论是性格相貌都不像她,原来她并不是她的女儿。
做了亲子鉴定后他并不肯再看到她,让家里的佣人收拾了她的东西,让她走。
行李虽是收拾了许多,但她什么都没有带走。她没有带走也没有人勉强她,只是在她离开后属于她的东西就全被丢掉了。
她难受痛苦,投奔了齐青,躲到了这小镇来。
这是于安河没有想到的,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他不善于安慰人,也找不到可安慰的话,就那么陪着她坐着。
任念念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再次的抓起了酒瓶喝起了酒来。仿佛只要醉一场醒来,这不好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于安河看了看酒瓶里还剩的酒,到底还是没有制止她。
院子里月色如水,于安河坐了片刻,拿出了一支烟抽了起来。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任念念喝着喝着的酒瓶就丢在了一旁,打了一个酒嗝,然后低声的啜泣了起来。
那么大的事儿,这段时间她竟然都是若无其事的,甚至还嘻嘻哈哈的。任谁也看不出来她在难过。
于安河抽完了最后一口烟,掐灭了烟头,迟疑了一下,伸手拨了任念念的头靠在他的肩上。
任念念虽是啜泣,但泪水却流得厉害,没多大会儿就湿透了于安河的肩头。于安河没有侧头去看她,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直到任念念睡过去,他才侧身伸手将她抱了起来,一步步的往屋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