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蒌亭位于安平国饶阳县的北面,过了芜蒌亭往东走,就进入了河间地界,而往西走,就会进入中山国。
光武帝刘秀在蓟县闻听王狼等人占据了邯郸称帝,于是便与部将邓禹﹑冯异等昼夜急驰南下,至饶阳芜蒌亭时,正碰上天寒风疾,大家冻得面无人色,带的食物也已经吃光了。冯异强忍着饿来到一位农户家中,讨到了一碗豆子稀饭,舀来给刘秀吃。第二天,刘秀跟兄弟们说:“昨晚吃了冯异的豆粥,饥寒都解了”,于是带领大家继续前行。
后来刘秀得了天下,登基称帝,冯异上京面圣时,皇帝忆起当年旧事,感慨冯异的忠勇,下诏重赏冯异,诏曰:“仓卒芜蒌亭豆粥,虖沱河麦饭,厚意久不报。”
如今刘秀的后人刘虞占据了老祖宗当年起兵的蓟城,却没有刘秀当年那股子气吞万里如虎的英雄气概,只是困守于幽州数郡之地,倒是让天下不少英雄豪杰为之不屑。
这一日,一支人数过千的兵马来到了无蒌亭,当中领兵的头领名曰张飞,字翼德,乃幽州涿郡豪绅之后。
张飞随义兄刘备来了安平之后,被任命为讨贼都尉,专司郡内的治安和缉盗之事,正好对了他的胃口。张飞的性格刚猛暴烈,虽然从小接受世家教育,但却不喜静思和坐论之事,反倒喜欢刀枪剑戟、纵马驰骋,这也是他能够跟平民出身的关羽和睦相处的原因。
张飞下令部队在无蒌亭扎下营寨之后,便带着部曲张达和范强二人来到泒水南岸观察地形。
张达指着河对岸的东边说道:“张都尉,过了此河向东而行,便是武垣县,属于河间国管辖。”
范强接着说道:“过河之后向西行不到十里,就是博陵县,为中山国所辖。如今河间为奋武将军控制,中山仍归韩馥管辖。”
张飞点头,举目北望,说道:“此地是整个安平距离幽州最近的地方,从这里骑马前往涿县,不过二百里路程,快马两天便可抵达。”
张达怂恿说道:“张都尉,涿县距离我们如此之近,我们这次出来带的都是骑兵,不如事了之后悄悄回去一趟?”
“你这家奴,给我闭嘴!”张飞环眼怒睁,喝斥张达。“我们此次出来,是要扫清安平北部的匪患,岂可为了私情而忘记职责?就算涿县在泒水的对岸,完成任务之后,我们也不可私自回去,必须要向刘大人交了差事之后,得到允许方可离队!”
被张飞一通训斥,张达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
张达本为张家私兵,刘备在涿县起兵时,随张飞一起参军。张飞喝斥他一声“家奴”,倒也并不过分。只是张飞这种前一刻风平浪静,后一刻骤风暴雨的脾气,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接受得了。
范强见张飞停止了喝斥,小声问道:“张都尉,听说博陵县和武垣县境内有几股强人颇为势大,我们要不要过河前去清剿?”
“去!为何不去?只要我们速度够快,解决完这些强人盘踞的山寨,立即返回安平境内,就算事后被人得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张飞一锤定音。
当日夜里,张飞率队悄悄过河,进入武垣县内屠了两处山寨,从中抢得粮食数百石,金银细软许多,黎明时分返回了无蒌亭。
第二天夜里,张飞率队再度过河,进入博陵县境内攻破两处坞堡,杀死堡中青壮数百人,从中抢得粮食近千石,猪羊数百头。因为收获甚众,张飞不得已在博陵境内多停留了半日,雇佣一些当地的民夫才将粮食和猪羊运回无蒌亭的营寨。
到了第三日,张飞正欲搬兵返回信都时,忽闻张达来报,说是涿县老家有人来寻。张飞急忙出帐,将张老太爷派来送信的本家族叔迎进帐内。
本家族叔一见着张飞,便急忙说道:“翼德啊,大事不好了,咱张家庄被人抢了!”
“什么?!哪里来得贼人,如此大胆,竟连我张家庄都敢抢!”张飞听了之后,顿时火冒三丈。
“不是贼人,是从蓟城来的官兵,他们来到涿县强行征粮,老太爷不肯给,于是就动手砸破庄门,杀了庄内几十个后生,将庄仓内的粮食抢了个干净!老太爷当时被气得晕了过去,如今躺在榻上水米不进……”
张飞听说张家庄的大门都被人打破了,还死了几十个同族之人,老父更是气得一病不起,当时就坐不住了,他立即让人喊来张达和范强,命令两人率领五百士兵押送着缴获来的粮食、猪羊和金银细软返回信都,自己则带着五百骑兵向北而去。
两日之后,张达和范强尚在路途之中,张飞便率领五百骑兵赶到了涿县。
见到病榻上的老父之后,张飞强忍着心头怒火安慰几句,仔细询问了当日情形,然后就带着人直奔县城而来。涿县地处幽州腹地,以往很少遭受兵祸,县内并无常驻军队,只有一些衙役差夫。
张飞带着五百骑兵,横冲直撞地闯进县衙,抓了涿县县令和一干小吏,直接带回张家庄内,然后聚齐庄中老幼,一刀一个,将县里的官吏全都杀了。
随后,张飞派人打探鲜于银的去向,结果听说鲜于银带着两千士兵,如今已经进入广阳城,张飞于是打消了前去追杀鲜于银的念头,带着族内没有出五服的族人数百口向南而去,离开了幽州。
张飞杀涿县令的时候,鲜于银已经完成了在良乡的征粮任务,正护送着粮队赶往广阳城。他却不知自己走后,涿县的大小官吏竟然成了猛人张翼德的刀下鬼,若是他再走的慢些,还真有生命危险。
张达和范强带着五百骑兵和抢来的粮食财物返回信都,见了刘备之后都不敢提张飞私自返回涿县的事情,但又怎么可能逃得过刘备的那双眼睛
刘备将张达喊进府内,沉着脸问道:“怎么不见张都尉返回?”
张达低着个头,不敢回答。
“这次你们只带回来五百骑兵,剩余的那五百人是不是被张都尉带走了?”
张达点点头,算是承认。
“大胆张达,还不如实将张都尉的去向报告本官!”
张达被逼无奈,只好将张飞带兵返回涿县寻仇的事情全都交待出来。
刘备听完之后,气得直跺脚。“胡闹!简直是胡闹!我前几日才派人前往蓟城,想要加强同幽州的关系,三弟怎么可以带着士兵回涿县闹事呢!”
气恼过后,刘备对身旁的简雍说道:“宪和,烦劳你立即带上二十人赶往涿县,无论如何都要将三弟给我劝回来!”
简雍领命,赶紧带着人出了信都,直奔北面而来。
等到简雍走到葛城的时候,正好在易水岸边遇到了渡河过来的张飞和张氏族人,一番询问之下,才知道张飞已经杀了涿县令,报了庄门被破之仇。
事已至此,简雍知道多说无益,只好陪着张飞一起返回信都。
张飞带着张氏族人来到信都时,关羽和田豫早几日便撤回了信都,因为刘和给信都定下了规矩,不允许城内有军队入驻,所以他们便将大营扎在了信都与扶柳之间。
刘备听说张飞返回,急忙从城内赶到营地,先是拜见了张老太爷,然后又与关羽、张飞、田豫几个同坐饮宴,席间只字未提张飞私自返回涿县之事。
夜里,简雍来见刘备,问及如何处理张飞在涿县杀官之事,刘备一脸忧愁地说道:“三弟这次行事确实孟浪了一些,若是因此而惹恼了蓟城那位刘大公子,只怕我们今后在信都就要难过了。”
简雍不解地问道:“此事有这么严重?张都尉不过是杀了一个县令而已,自从黄巾乱起之后,被杀的郡守不在少数,被杀的县令和小吏更是无数,连乔瑁这样的名守,还不是被刘岱说杀就杀了?”
刘备说道:“此事不可小视。涿县令虽然是个小官,但却关系到幽州的脸面,以我对刚刚回到蓟城的那位大公子行事风格的了解,只怕此事难以善了。”
简雍有些不在意地说道:“那刘和不过一介文弱书生,仗着其父刘伯安的庇护,才敢在冀州搅风搅雨,玄德为何如此忌惮此人?我听说刘伯安如今自身难保,身陷马城而难回蓟城,只怕那位刘公子现在也是无暇过问这些事情吧?”
刘备并不同意简雍的分析,摇头说:“宪和不可大意,这位刘公子行事完全不同于刘伯安,是个面软心狠之人!”
“玄德总不至于将翼德交给那刘和发落吧?”
“翼德乃我义弟,就算是我亲自前去蓟城向刘虞请罪,也不能将三弟交给刘和发落!”
“玄德如今执掌安平之事,岂能前往蓟城,还是我去吧!”简雍自告奋勇。
刘备阻止简雍,说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刘伯安与公孙伯珪如今已经势同水火,那个刘和更不是省油灯,我们名义上归属于公孙瓒,三弟带兵回涿县杀了县令,就等于是公孙瓒主动向刘虞发动了攻击,我们可以在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
“公孙瓒身边的李移子和乐何当两人贪财,宪和这就带着一批财物前去贿赂他俩,然后让他们在公孙瓒耳边说些刘虞与刘和的坏话,挑起公孙瓒与刘虞的冲突。这样一来,三弟做的事情就有了遮掩的理由,我们也就不必直接面对刘虞的怒火。”
“玄德高明!我这就动身前往南皮。”
简雍于是起身,这次刘备却未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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