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森蚺在旁边看呆了眼,拍着尾巴给弟弟欢欢呼鼓掌,用自己新学的词语将弟弟夸上了天。
小蛇骄傲地听着,还将妈妈修补得坑坑洼洼的佛像拿来重新填补。
它不知道妈妈为什么那么相信自己的修补技术,明明一看就能看出缺角的,妈妈还欢喜地每天擦一擦,摸一摸。
小蛇抠泥回来,捏出佛像缺口的大小,填补上去,再绘上调制得相同的颜料,放在通风口风干。
小森蚺围着它团团转,识字不多的它,来来回回就只会说“弟弟好厉害”“弟弟真棒”“弟弟太强了”……小蛇起初听着还很悦耳,多听几遍后,遍麻木了,甩着尾巴扫开跳蚤似的小森蚺,让它去洗颜料盘。
它趴在故事书里,将最后几个故事看完,等小森蚺收拾干净桌面,工具归位后。小蛇将画本端端正正摆在书桌中央,自己躺在一旁,嘴角带笑地睡去。
明天一早,妈妈一定能第一眼看见它送给妈妈的红玫瑰画。
它想,玻璃瓶里的玫瑰花快凋谢了,明天晚上,它要去给妈妈采摘新的回来。
那里还有粉红的玫瑰,香槟色的玫瑰,天蓝色玫瑰……它可以每天给妈妈换一枝,让妈妈每天欣赏不同的玫瑰花。
这般想着,它没有注意到,一张薄薄的纸月亮落在佛像的头顶。
天空陡然变得漆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三秒,那张纸月亮再次升上高空,天地之间映着浅浅一层月色。
佛像身前的佛珠被照出透亮的颜色。
许清月醒来就看见一尊佛坐在窗台上冲她笑,吓得她瞬间清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因着动作过于猛烈,书桌上睡觉的小蛇被惊醒了,它抬起那双漂亮的瞳孔,迷迷糊糊去看妈妈。
妈妈正对着它昨晚修补的佛像露出震惊的神情。
小蛇翻一圈,神伸懒腰,趴着桌上,悄悄望妈妈。
妈妈一定会很开心,它想看妈妈欢喜的样子。
如它所想,妈妈起身去抱回那尊佛,坐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瞧,满脸疑惑,似乎想不明白佛像为什么会在那里。
等她看见自己曾经修补的那处变得平坦滑整如同原样时,眉眼盈了笑,像花海下面的水潭,波光粼粼。
漂亮极了。
小蛇好喜欢。
它伸出蛇信,对妈妈嘶嘶叫。
可惜没有发出声音,它还是那么小,小到不会出声,小到牙齿都只有一点点,除了它自己,都不知道它长了牙。
妈妈不知道,哥哥也不知道。
小脑袋耷拉在故事书上,它想,什么时候它才可以长大,稍微长大一点点也行,只要能说出话,让妈妈听见它在叫她。
它在藏书馆看过一些关于蛇的书,它翻过几本,并没有找到像它自己这样的蛇。
但它依旧学习别的蛇家族的成长史,每晚吃得很饱,有时候甚至比小森蚺吃得饱,它消化得也比小森蚺消化得过。有一次,小森蚺吃到撑晕,用了三天才消化,它却只需要半宿便消化完。
吃得多,消化强,也睡得好,怎么它一点没有长?哥哥已经长过好几次,快要比它大两倍。
前几天它还嘲讽小森蚺长不过自己的。
小蛇努嘴,沉默地趴在书里。
妈妈抱着佛像走来,它也没有抬头,睁着眼睛呆呆的。
许清月轻轻将佛像放在桌面的柜子上,静静地看它。小蛇一动不动,她有些怀疑小蛇是醒着的还是没有睡——蛇睡觉不会闭眼睛。
平日里她能感受出来的,今日稍稍犹豫。因为醒来的小蛇一定不会放过她的摸摸,它喜欢颤着自己给它挠下颌。
于是,许清月悄悄凑到小蛇身边,用很轻很轻几乎快没有完全发出的声音,小小声地问小蛇:“宝宝是醒的吗?”
桌角蜷缩的小森蚺,她是能肯定还没有睡醒的,小森蚺有着森蚺家族的传统呼噜声。
它还小,所以呼噜声还比较小声。
小蛇从鼻腔里哼出一口气,示意自己醒着的。
许清月却被桌面的画本吸引了,摊开的画本上,画着一朵几乎和玻璃瓶里一模一样的玫瑰花。
如果不是瓶里的玫瑰花已经凋谢卷了边,许清月毫不怀疑是将玫瑰放在了画本上。
鲜艳立体,色彩比视觉所见的新鲜玫瑰还要漂亮。
她陡然就想到了小蛇,看见小蛇焦躁地摆动尾巴,许清月以为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搭理它而生气,当即捞起小蛇抱在怀里,拿着画本走到窗边去。
清晨的阳光金灿灿地洒来,带着晨风,也不觉着冷。
画本搁在窗台上,许清月单手托着小蛇,另一只手替它挠挠下颌。
“这是宝宝画的吗?”
不用小蛇给答应,许清月先夸了。
“宝宝好有天赋呀,比我看过的所有画手还要强。”
她忽然想起熊猫的作画能卖出好几十万,小蛇这熟练又出彩的画技,她抱去大街上画画转钱,一定是会被抓走做实验的那种程度吧?
许清月莞尔。
她说:“这里的人很多是坏人,小宝宝这么厉害是会被人偷窥的,所以呀,宝宝一定不能被别人发现哦。”
对小蛇说完这句话,许清月总觉得轻飘飘的,换位思考她小时候也不太会把爸爸妈妈轻飘飘的话真正听进心里去。
小孩子都是叛逆的,再乖的也有叛逆心。
小蛇也该是有的。
于是,许清月加重语气:“被坏人抓住,他会把你切成一片一片做烤肉,做研究的!所以,你一定一定要小心,不可以被人发现,哪怕被人发现也不能让他们知道你非常厉害,好吗?”
小蛇无精打采地听着,好没劲地摇尾巴。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妈妈给它挠下颌,它会非常享受,觉得好舒服好舒服。
今天莫名其妙的,在桌上滚那一圈伸完懒腰之后,它没由来地沮丧。
好像是因为自己长不大,也有可能是没有在藏书馆里罗列的蛇家族里找到自己,还有可能是小森蚺太烦了一直打呼噜。
总之,它好烦好烦,烦得想要嘶吼,想要出去撕毁外面的人,也想去咬死在地下泳来泳去臭到无比恶心的蛇群。
它说不清。
它压着躁动,像打霜的茄子一样恹恹在妈妈手里,心里仿若有团火,烧得它难受,非常难受,难受到要死。
快要把它烤熟了。
妈妈说被坏人发现会被切成片做成烤肉,是它现在这样吗?它快要变成烤肉了吗?
烤肉好吃吗?妈妈会吃吗?
啊……它不想钻进妈妈的肚子里。
好吓人。
小蛇“咻”地窜下妈妈的手,飞快跑进浴室,放满一池的水。
它把自己浸泡在里面,体内火烧的热气瞬间降低许多,让它没有那么烦躁了。
它躺着,随着水的浮动飘来飘去。
脑海里,被火烧成一团的知识全部融化开来。
它好像觉得烧烤也没有那么难吃,如果,妈妈实在想吃变成烧烤的它,也不是不行。它会将自己肚子那里最软又最有力量嚼劲的肉烤熟了喂给妈妈吃。
只要是妈妈吃,好像也没有那么恐怖了。
它翻个身,趴进水里,快乐地游来游去。
小森蚺醒来洗脸,看见它,兴奋地叫:“弟弟!”
小蛇甩甩尾巴,小森蚺立刻殷勤地给弟弟洗澡,洗完一遍,再按摩一遍。
它按摩的手法越来越好,好到小蛇差点昏睡过去。
小蛇是被妈妈推门进来陡然惊醒的。
“还没有洗好吗?”
妈妈问它们。
小蛇爬出水池,等哥哥给它擦干净身体,它飞到妈妈怀里,用脑袋蹭妈妈。
妈妈的身体香香软软,才惊醒的小蛇又变得昏昏欲睡。
“弟弟,穿衣服啦!”
小森蚺叫它。
小蛇点着脖颈骤然醒来。
它茫然地抬头,看见自己正躺在书桌上,妈妈什么时候抱它来的,它完全没有感知到。小森蚺正拿着天蓝色的衣服坐在它身边,等着给它穿衣服。
小森蚺在说话:“妈妈说带我们去餐厅吃饭,再去大厅里玩。”
小蛇舒展身体,让哥哥替它穿上。
穿好衣服,它趴进荷包,躺在荷包里,感受到妈妈将它系在腰上。
荷包里暗暗的,没有光,有妈妈的香。
它埋着头,故事书里形容的瞌睡虫再次向它的脑海深处袭来。
小蛇恍恍惚惚,觉得今天的自己好奇怪。一会没有精神,一会儿像烧烤,一会儿特别暴躁,现在是超级想睡觉。
明明它昨晚睡了整整一宿,睡得很饱很足,醒来不过三十分钟,怎么又想睡了?
它是不是生病了?
书上写的,幼蛇会更容易生病,很多病好不不了,会死的。
小蛇陡然竖起瞳孔,怔怔望着荷包——它不想死。
它要和妈妈永远在一起,再加一个笨蛋哥哥也不是不行。
“嘶嘶——”
它叫来小森蚺,对它说了几句话。
然后,在小森蚺的惊恐之下,它偷偷溜出荷包,跑了。
小森蚺慌惨了——弟弟叫它想办法不准让妈妈发现弟弟偷偷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