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还不能班师回朝,袁侯与吴威镇带着兵士打扫战场,不管是敌军,还是北唐军士,其实都是权力的牺牲品。
宇文啸夫妇带着肃王府诸将前往独山,寻找方将军的遗体。
经历了战役,再进幻觉,众人所见,都是和平景象。
他们太渴望和平了,不愿意再有战事。
按照墓葬里的机关,路线图,扩大十几倍,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但是,最终顺利找到了方将军。
方将军的遗体,就坐在一个山洞里,盘腿坐着,衣衫底下,是一副骸骨。
众人肃然起敬,下跪!
方将军是负伤到了这里,除了他,还有几人跟随,都成了骸骨。
怀着悲壮敬畏的心情,众人把骸骨全部收起。
他们都是为国捐躯的战士,如今,战士要回家了。
落蛮平常不喜欢落泪,但是,这一次着实痛哭了一场。
总有人说,军人最好的宿命,就是马革裹尸。
但是,她认为,军人最好的宿命,就是顺利退役,国中无战事,边疆无纷争,所有的战士,都可以回家和家人团聚,不会再有妇人孩儿含泪守在城门,痴痴地看着尘埃滚滚的远方,等到出征的归人。
宇文啸执着落蛮的手,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在他们的国度里,他们两人也是牺牲的战士。
想家人吗?很想!
后悔吗?从不!
回到江北府,置办了棺木,先把战士们的骸骨装进去。
因归还了北漠的士兵遗体,北漠签订了暂时的停战协议,北漠这是不得已为之,他们什么时候卷土重来,不知道,因为这是一个好战的国家,他们的战士,天生就是来打仗的。
大军开始回朝。
运送着方将军和其他战士的灵柩,风尘仆仆。
常弃的伤势有些严重,小六一直守着他。
小六特别难过,因为常弃从今往后,就不可能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了。
常弃自己很坚强,此番战争,死伤战士许多,他安慰小六,“能活着回去,已经是上苍怜悯,且六公子以后再不能把小人撵走了,小人以后都要守着六公子。”
小六握住他的手,泪流满面,“你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的。”
常弃哭着,笑了。
半路休整的时候,宇文啸和落蛮攀上了一座无名山。
恰好是落霞漫天,很漂亮。
“此战之后,我们可以回家了!”宇文啸忽然便对落蛮说。
落蛮怔了怔,“哦!”
“你不高兴吗?”宇文啸瞧着她。
落蛮摇头,“高兴,我一直都想回去。”
“但你没笑。”宇文啸眸子也是沉沉的。
落蛮坐下来,摘了一根草咬在了嘴里,随即想起黑影喜欢这样,她不愿意像黑影,又吐掉。
“这里一草一木都入心了,更不要说那些人。”落蛮眼底有泪光,伸手揉了一下,又苦笑,“原来一直嚷嚷想回去,是因为知道回不去。”
落蛮很少说这么深奥的话。
她尚且这般不舍,更不要说他了,他在这里的时间比落蛮长很多很多。
“这里不是属于我们的时空,我们是要回去的。”宇文啸轻声道,眼底有落霞的光彩,“我们努力地想,我们的家人,是多盼着我们回去啊,他们因为我们的死,掉了不少眼泪,然后我们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你猜他们会哭吗?”
“一定会!”落蛮难过不舍的心稍稍缓解了些,是的,他们一定盼着能有相见的一日。
“所以,没事的,以后我们想他们了,可以回来这里聚一下!”宇文啸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落蛮努力挤出了笑容,“好!”
执手下山,鬼影,黑影,闪电站在山脚等他们,也没说什么话,就这么结伴回去队伍。
他们在一起相处了很久,他们不需要通过语言来窥探对方的心,一个眼神,一个神色,便已经了然于心了。
抵达京城之前,宇文啸问三卫,“你们是否愿意入朝为官?”
三人同时摇头,“不!”
“为什么?当了官,以后生活无忧。”宇文啸问道。
黑影淡淡地道:“我现在也不愁吃不愁穿,只要你把这些年欠我的银子还给我。”
宇文啸看着他,“好,回到京城我便还给你。”
黑影嘴唇颤抖了一下,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转了头去,没说话。
鬼影说:“我们不想当官,做惯乞儿懒当官,我们不喜欢被束缚!”
“对,我也不喜欢!”闪电说。
宇文啸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吧!”
黑影调整了情绪,才回头看着他,“别想着把我们妥善安置,不需要,如果你们要走,尽管走,这个世上,不是说谁没了谁不行的。”
宇文啸看着他,“想哪里去了?谁说我们要走?”
大家都没说话。
宇文啸叹气,“算了,我本打算给你们求个官职,不想当就好好地在肃王府里待着吧。”
“你不过想让自己心里头舒服些,偏不让你如意!”黑影冷冷地道。
宇文啸起身走了。
回到京城之前,收到了父王的来信,说圣上病情忽然加重,让他们快一些回来。
宇文啸知道圣上这一年多来,都是靠吃着霸道的药来维持生命,如今退了北漠,又立了太子,他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
传令下去,抓紧赶路。
十月初三,抵达京城。
天又冷了。
宇文海率领百官和百姓在城门迎接凯旋的战士,宇文啸没有逗留太久,说了几句话之后,便马上带着父亲和落蛮进宫去。
平乐公今天出现在城门里,神色很凝重,见到变成小男子汉的孙子,一把抱住了他,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献帝爷病情已经十分严重,一直在坚持着,他要等到宇文啸回来。
太皇太后守在病床边上,有她在,献帝爷便觉得心安,能坚持住。
宇文啸带着落蛮下跪,还没抬起头,泪水已经模糊了眼睛。
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献帝爷灰白的眸子里,迸发出神采来,竟要祝公公扶起他坐着。
凝望大孙子,献帝爷慢慢地竖起了大拇指,笑了,“好样的!”
“皇祖父!”宇文啸抬起头看他,泪水模糊了一切,他没能看清楚些献帝爷的脸,只感觉那威严与慈爱的光芒笼罩过来。
“父皇,您要坚持住,有炜回来了!”宇文海跪在床边,泣不成声地道。
“朕还没死,哭什么?”献帝爷忽然精神了许多,瞪了儿子一眼,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等他嗝屁了再哭不成吗?
宇文海擦了眼泪,讪讪地跪退到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