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郁江名去阳台接电话的空隙时间, 沈栀期轻轻点了一下纪开霁的小脑门,柔和的语气透着许些无可奈何:“下次邀请老师到家里来, 记得要跟妈妈提前汇报。”
纪开霁歪着小脑袋, 圆溜溜的眼睛巴巴地瞅着她说:“是你说的呀,让我邀请朋友到家里玩,郁老师就是我最真诚的好朋友呀。”
沈栀期说不过他, 摇了摇头, 扶着沙发起身,准备去将这一身浅蓝色的西装裙换下来。
她都到家门口了, 才知道郁江名在家中已经把晚餐给准备好, 没有任何防备, 陪孩子过生日到现在才有时间去换衣服。
等重新回到客厅的时候, 郁江名陪孩子吃了会蛋糕, 见她出现, 站起身准备告别。
他有事要提前离开,沈栀期也不好耽误老师的事情,自然地将他送出门:“今晚辛苦你给小霁做饭吃, 下次我请你。”
“好, 周六吧。”
郁江名随口将时间定了下来, 对她微微的笑:“你有时间吗?”
周六不就是明天了?
沈栀期愣了下, 想到自己工作上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于是点头答应下。
郁江名没有让她继续送, 轻声说了句:“明天见。”
“明天见。”
沈栀期站在走廊, 目送着男人温暖修长的身影消失在电梯方向,一转身,看到纪开霁趴在门上, 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妈妈, 你说郁老师有女朋友了吗?”
突然问这个,沈栀期说:“我怎么知道。”
“小胖墩拜托我问的。”
自从纪开霁的学习进步后,也引起了同桌小胖墩的注意。
在得知是找了家庭老师补□□墩靠着自己哭倒长城般的眼泪功力,成功让纪开霁放学补习的时候,带上他一起。
显而易见,小胖墩也非常地喜欢这位对孩子超有耐心的男老师。
还准备把自家堂姐介绍给郁江名,可他不好意思问,便用零花钱买通了纪开霁。
沈栀期听完事情经过,忍不住问了句:“是平时家里给你的零花钱少了吗?”
“没有啊。”
纪开霁说得理直气壮:“我就是喜欢看小胖墩把零花钱给我时,那种肉疼的表情而已。”
“……”
“嘿嘿,妈妈你知道我今晚愿望是什么吗?”
沈栀期不想知道,转身去收拾餐厅桌上没吃完的蛋糕。
纪开霁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她身后,嘴巴叭叭个没完道:“我的愿望是希望今晚爸爸不要陪我过生日。”
沈栀期手上动作一顿,抬起头看着他:“纪开霁。”
“啊?”
“你不知道把愿望说出来,会不灵验的吗?”
“啊!”
这声的嗓门都大了三分,从音节上就能听出有多绝望了。
纪开霁一整晚都在担心,情绪很烦躁,时不时地看下公寓的门口。
很明显他怕愿望不灵验,拿着手机不断地看时间,期待十二点早点度过。
沈栀期整理着公寓,没有时间去管儿子。
过了会,纪开霁扯着嗓子说:“妈妈,我拿你手机给郁老师发个消息,可以吗?”
一般他要是懂礼貌这样问,沈栀期都不会拒绝:“可以。”
“谢谢妈妈,我爱妈妈。”
纪开霁跑过去抱她一下,又哒哒哒地跑回客厅。
他解开沈栀期的密码锁,又打开微信的界面,很快就找到了郁江名。小指头点着屏幕上方,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拼音,过了几分钟,一段话终于发送了过去:【郁老师,你有女朋友吗?】
……
此刻同一时间,郁江名已经坐公交的最后一班车来到了酒吧。
他气质太干净了,出入这种场所就显得格外引人瞩目,慢步走到了吧台,与调酒师低声了几句话,便转身去了楼上的房间。
在楼梯口,遇见了端酒下来的竺菱。
郁江名极好看的面庞带着笑,打招呼道:“小竺菱。”
竺菱看到他,厌恶之情从不掩饰的,翻个白眼便擦肩而过。
郁江名早就习惯了这孩子的态度,没有去生气,情绪正常地走到挂着休息室三个字的房间里。
竺秀艳在里面抽烟,白色烟雾环绕着,性感的身材穿着红色吊带,就这么慵懒地靠在沙发上,而郁江名走过去,将她唇间的烟给拿了下来,语气极静:“抽烟对肺不好。”
竺秀艳轻笑,也随了他:“最近怎么都没来了?”
“忙。”
郁江名以一个字就概括了这段时间,他倒了杯水喝。
竺秀艳从不多过问他的事,这些年下来,郁江名确实是很忙,早年间他什么工作都会做,一天三四份工作,忙到深夜才会到家里,起先他还住在她家中的次卧,作息时间自然是清楚的。
“纪老板又送钱过来了,卡在这,密码应该还是你生日。”
竺秀艳不废话,将钱给了郁江名后,又说:“医院那边该交费用了,昨天护士长给我打了电话,说老李康复的不错,比起上一个病发没抢救过来的,算走运了。”
“嗯。”
简单几句对话后,休息室恢复了平静。
竺秀艳烟瘾上来又没的抽,有点口渴,抬眼盯着郁江名喝水的动作,不知道怎么着的,笑了。“我说你这人怪有意思的,也三十几岁了,真不准备找个暖被窝的?”
郁江名眼神看过来,无一丝波动。
竺秀艳觉得自己今晚许是看到了纪商鹤后,情绪浮动的厉害,她忍不住跟眼前这位真情实意的谈起了心:“你那个爸背负的那十几条命债,你也给人养老送终送走了一半,剩下的,身体还健康,就给他们住北城最好的养老院,病的就送最好的医院,连你那个变成植物人的爸,你都好生伺候着。还债也还的差不多了吧?”
郁江名听到最好一句话,也笑了笑,反而是问:“你不恨我父亲了么?”
“前些年恨的咬牙,我男人活得好好的,就因为你家研发什么狗屁项目,连命都折进去了。后来日子久了也想开了,当初实验室出事谁也不想啊。”
竺秀艳将掏心窝的话,如数说出口。
她不仅不恨了,还挺服郁江名的,他的人生应该能用家道中落这四个字形容了。
但是没有压垮他,反而他还将父亲欠下的债务,一件件的还上了。
竺秀艳又说:“纪老板看在年少时的情分上,能做到这份上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大人物。”
郁家的事,其实纪商鹤是没有义务插手的。
但是这些年,要是没有他的话,郁江名就算打一百份工都没有用。
竺秀艳毫不掩饰对这个男人的倾慕,可能也是因为如此,她心中对竺菱父亲的爱意才会减弱,已经到了根本不怪郁江名的地步了。
两人在你一句我一句的谈话间,郁江名的手机响了下。
他划开看,眉目间的情绪是舒畅的。
竺秀艳在风尘场所待惯了,早就锻炼出了一双火眼金睛,见到郁江名的反应不对,便似笑非笑地问:“有喜欢的女孩了?”
郁江名手指停留在屏幕上,没回应这句话。
竺秀艳又笑了:“看来是我多虑了,你对人生计划向来都是有安排的。”
郁江名这边回复短信的那一瞬间,守着手机的纪开霁就收到了。
看到没有两个字,纪开霁挑了小眉头,不等他关了手机,郁江名又发来了几个字:【但是我喜欢你。】
纪开霁瞪圆了大眼睛,心想郁老师好厉害呀。
他是怎么知道正在用妈妈手机的,是他!
纪开霁左看右看了下,正准备回时,公寓的门铃突然一声响,吓得他手抖,乱按了个亲吻的表情过去,然后手忙脚乱地把手机一扔,光着脚跑到门口去。
因为身高不够,他还搬了凳子去看猫眼。
结果要小命了,妈妈没骗他,愿望说出来真的会失效的!
纪开霁看见门口外,纪商鹤一身黑西装站着,手里还提着个玩具车。
要是提蛋糕,他已经吃过了,是绝对不会给这个老男人开门的!
玩具车的话,就有点小小犹豫了。
纪商鹤似乎是知道站着门后面的是谁,沉着声说:“纪开霁,开门。”
这命令,是来自血脉上的压制。
纪开霁脑子一抽,主动地把门打开了。
他小小身体站直,脸蛋扬起灿烂的笑,无比欢迎地说:“爸爸,我好想你啊,爸爸你是来陪我过生日的吗?爸爸你真是好爸爸。”
论献媚这种事,纪开霁阳奉阴违得理直气壮的,眼睛直勾勾看着那个玩具车。
纪商鹤没理会他的故作讨好,长腿迈步,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他这副模样,就跟出差在外了数月,终于回家一样。
纪开霁还跟在纪商鹤屁股后面,想要他手上的玩具,一口一个:“爸爸爸爸。”
沈栀期在浴室里放洗澡水,原本是准备出来带孩子去洗澡的,袖子半挽,露着纤细的手腕,一副很居家温婉的模样走了出来,结果听到动静,见纪商鹤出现在了公寓里。
纪商鹤将玩具车给孩子,连句生日快乐都没说。
他抬起眼皮,视线扫了一秒僵在原地的沈栀期,长指不紧不慢地解开西装,落下一句:“放好水了?那我去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