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转过身,因着白天的迷路,此时她已经记住道观的大致方位了。喧嚣被落在了身后,渐渐声音变远,她一人独走竟来到了观门外。
就着门前昏黄的灯盏看下山的路,除了头几阶台阶,后面便是沉沉的黑暗。
“你要下山吗?”一个清脆的童音在身后突然响起。
林妙回转过身,看见是十来岁的少年,也穿着道士的灰袍,但那件袍子对他而言大了,有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她摇摇头说:“我不下山,太黑了。”
小道士问:“你怕黑啊,那你还来这?”
林妙微笑着应:“我不怕黑,但怕夜太黑了,下山的路不好走。一个不慎摔倒就从山上滚下去了,那多亏。”见小道士还探头往山下看了看,不由笑意更浓了问:“你为什么不去后面神坛参加活动啊?”
“你说那奉贤道场啊?我还没资格参加。”
“为啥,这还得要有什么资格?”
小道士落寞地低了头道:“我也不知道,道姑是这么跟我讲的,说我心还不够虔诚,而且那些要诵读的经文我背不下来。”
林妙:“你是刚来道观吗?”
“不是,我来了五年了。”
林妙微微吃惊,“那你今年多大了?”
“十二岁。”
就是说他七岁就来道观了?现在还有人打小就把孩子送这边的吗?这里又不是什么嵩山少林的武术学校,不存在学艺一说。
——
joe是随着林妙的后脚出来的,在台上看见她独自一个人离开时,没有顾忌所谓的仪式还没结束,对韩婧的母亲说了声抱歉就跳下了神坛。
没有理会那些惊异的目光,直接穿过人流走出了人群。看她径直往道观外走,眉头便不由紧蹙了起来,她难道真的要独自下山?在这月黑风高时?
后来听她与小道士的对话,不禁莞尔,她不想下山的原因居然是怕滚下山?想法够奇葩的。不过潜在的意思是想走?因为看到他在神坛上与韩婧站一块?
那就是个仪式而已,只不过这回许道长临时让他上台,原本他只需配合了做洗礼就行。
轻嗑出声打断那边两人的交流,从暗处走出时,见林妙坐在原地没动,只伸长了脖子向这边看。小道士眼尖,立即认出他来,慌忙起身恭敬而唤:“仙主。”
听这称呼林妙差点没喷笑出来,将joe上下打量了,一身的俗气,哪里配得上一个仙字啊。joe冷扫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小道士眼珠子一转,丢下一句“仙主,我还有事”就想撒腿而跑,没料他的道袍太大,袍摆被林妙给踩住了,拽了两下也没挣脱。回头小声央求:“小姐姐,你脚下松一松。”
林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抬起眸笑道:“跑什么呀,咱还没聊完呢。”
小道士立即苦了一张脸。
joe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走过去轻拍了拍小道士的脑袋,“坐下吧,里面还要一会呢。”眸光却落在了林妙脸上,视线并没交集,她几乎是扫视而过就别转了头。不禁失笑,她故意不放这小道士走,就是不想和他单独待在一块吗?
小道士不懂两人的心思,也不知道自己留下来要坐什么,僵站在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突然被林妙用力一拽,直接趔趄着摔坐在地,屁股磕在石板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耳边传来林妙的语声:“你怕他作什么,还能吃了你不成。放心,有姐在,保管你没事。”
小道士闷声而回:“我不是怕他,是怕我哥。”
林妙转过脸讶异而问:“你哥是谁啊?”
“总之你不认识。”小道士很直白地堵了回去。
林妙噎了噎,没跟小孩计较,余光瞥见joe在另一侧坐下了,一袭白衣在黑夜里尤为扎眼,想忽略都忽略不了。不过,她的唇角缓缓半扬起了弧度,笑意隐在眼眸深处。
刚刚离开道场时,她是故意对上了他的目光才潇洒地转身而走的。赌得就是他会追过来,管它什么仪式不仪式呢,她就是看两人在神坛上相依而站的身影不顺眼。
若他追来,那她的气恼还能消一点;若他不追来……其实她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就只有坐在这大门口心里把他咒骂个遍了。她才不会矫情地负气下山,没那必要,也不切实际。
正文 60.她下山了
静默半饷,小道士左右看了看,“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
林妙转过眼刚要开口,就听见joe问了句:“小刀,你没听见吗?”
小刀应该是小道士的名字,但见他蹙起眉头懵懂而问:“听见什么?”
“嘘,仔细听,脚步声近了。”
就连林妙也忍不住侧耳细听,可万籁俱寂里除了沙沙的树叶声,哪来的步伐?
没留意小道士脸上露出惊恐,身体微微颤抖,当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吱嘎声响,他吓得直接惊跳而起,竟拔腿就跑。这急转直下来得太快,林妙都没反应过来,小道士就跑得没影了。瞪着那身影消失处,“刚那什么声音啊,把他吓成这样?”
joe状似漫不经心地转过投来,“你在跟我说话吗?”
林妙没好气地说:“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
他笑了笑,讳莫如深地开口:“这可没准的,你没听见脚步声吗?”
静了一瞬,林妙面无表情地批判:“一点都不吓人。”引得男人低笑出声,“本来吓得就不是你。”言外之意是吓那小道士的……
好吧,有那么些罪恶感。要不是她硬拉了小道士留下来垫背,也不至于被这男人恶劣地如此惊吓了。用鄙视的眼神瞪了他一眼讪讪扭头,太没品了,连小孩子都吓。
只觉气息骤然逼近,他已经不顾廉耻地移坐到了刚才小道士的位置,与她比肩而坐。
“看见这里的星空了吗?”
“我眼又没瞎。”刚刚从道观里出来时林妙就发觉了,城市弥彰太重,到了夜晚至多能看见一两颗星星,而在这高山上抬头便见满天星斗,真有种“手可摘星辰”的感觉。
忽觉肩膀一沉,被他使劲往后按,等她仰面倒在地上时恼声问:“你要干什么?”
可见他也仰面而躺在身侧,胳膊虽紧贴着她但并没有臆想中的不规矩行为。静宁半刻里,谁也没开口说话,原本浮躁的心绪在星空闪烁下莫名平静了下来。
可心头依旧有东西揪着难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