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非坐在队长的座位上,随手翻着桌上车辆出入登记薄,说道:“昨天7号车漏油的事,处理好了吗?”
队长:“当天就处理好了,我亲自带人修理,要是送去修车厂,又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高非嘴里跟他应付着,眼睛漫不经意的看着登记薄:4号车,东方饭店,徐正勇处长。
高非把登记薄放回原处,站起身说道:“车辆保养维修,看似只是小事,实则关系重大,我们在执行任务中,车辆突然出现故障,你们说怎么办?任何一个小疏忽,都关乎一次行动成败的关键!”
“是是,您教训的是,我们一定继续做好车辆保养维修!”
“今天的事……”
“我保证下不为例!”
高非点了点头,迈步走了出去。
队长松了一口气,回头教训着那些司机,说道:“从今天起,以后谁再怂恿我玩牌,我就扣他的薪水!”
一个声音笑嘻嘻的说道:“队长,没人逼着你玩……”
队长虚踹了他一脚,骂道:“今天的事,要是被其他长官看见,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议论着:“是啊,高处长对下面人还是挺照顾……”
“高处长没有官架子……”
东方饭店是一幢五层建筑,位于跑马厅附近,因为地处一个丁字路口,俗称三角地,斜对面是美军水兵俱乐部。
饭店四楼一间客房内,一个五十岁左右,身材矮小的男人,正在擦拭一把银质军刀。
徐正勇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说道:“森秀先生,你这把刀太惹人注意了,我觉得很不妥。”
森秀信将刀插入刀鞘,缓缓的说道:“带着这把军刀,是我向贵国政府提出的唯一条件!”
他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如果不是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日本人。
徐正勇:“一把刀而已,何必非要带着它?”
森秀信抚摸着有些磨损的刀鞘,说道:“我曾经用这把军刀,砍下十几个敌军的头颅,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军刀,这是伟大的象征!……你们中国人不会明白!”
“敌军?你干嘛不直接说是中国军人?”
森秀信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不想伤害你的民族感情!”
徐正勇:“没关系,我这个人,不看过程,只看结果!最后你们的天皇,还不是乖乖的在投降书上签了字?”
森秀信腾然站起身,厉声说道:“徐处长,你可以侮辱我本人,但是冒犯天皇陛下,我绝不答应!”
徐正勇摆摆手,说道:“别激动,我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罢了。况且,我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森秀信:“我的安全和一把军刀有什么关系?”
徐正勇:“这把日本刀,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你是什么人,共党要是知道了你的存在,一定会千方百计除掉你!”
森秀信嘴角挂着一丝讥讽,说道:“你安排了那么多的护卫,难道都是吃干饭的?”
徐正勇停下脚步,盯着森秀信一脸的轻蔑,冷冷的说道:“森秀先生,你最好明白一件事,你是一个被判处死刑的战犯,在我的面前,最好收起你的狂妄!”
森秀信低下头默然无语,这句话戳中了他的命门,他是为了活命,才答应担任徐州剿总的顾问。
徐正勇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要不这样吧,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既可以让你带着军刀,又不会泄露你的身份!”
森秀信:“什么办法?”
徐正勇对门外说道:“来人!”
陈怀民推门走进来,他的手上拎着一个长笛盒子,放在茶几上。
森秀信十分不解,问道:“徐处长,这是什么意思?”
徐正勇笑了笑,说道:“这把军刀,你在房间里怎么摆弄都没问题,出去的时候,必须放在这个盒子里。”
森秀信:“这是一把功勋战刀,是天皇陛下御赐……”
徐正勇:“你刚才也说了,不要伤害民族感情,你拿着它在剿总司令部走来走去,周围都是将军级别的军官,我估计没人会忍受这件事!”
见森秀信默许,徐正勇转身走出了房间。
陈怀民跟在他身后,说道:“处长,他是鬼子,咱们干嘛保护这种人?”
徐正勇瞪了他一眼,四处看了看,呵斥道:“以后不准再提跟他身份有关的字眼!服从命令!”
“是……”陈怀民躬身答应着。
徐正勇低声说道:“今晚他就会离开上海,我们也就算完成任务,其他的事不要跟着瞎操心,明白吗!”
“明白!”
“……咱们的人布置好了吗?”
“各个地方都安排了暗哨警卫,他的饮食都有专人送进去,一点问题也没有!”
“嗯。”
徐正勇打开对面的房间进去休息,他是24小时贴身保护,基本做到了寸步不离。
高非坐在车里,手上举着一个望远镜,偷偷观察着东方饭店门前。保密局4号车就停在众多车辆中间,这起码说明一件事,徐正勇一直住在这里!
只是要想知道森秀信是不是也在这,还需要派人进一步确认,现在的问题是,高非不能和地下党接触,他手上无人可用。
高非思索了一会儿,调转车头向邮船码头方向驶去。
一个小时之后,高非的车停在码头货场,四五十名码头苦力正在卸货,鲍水根也在其中,他肩上扛着上百斤重的麻袋,身上的短褂子都已经湿透。
高非摇下车窗,喊了一声:“鲍水根!”
鲍水根拿着毛巾正在擦汗,听到有人叫自己,循着声音一看是高非,立刻小跑着过来。
“高先生,您怎么来了?有事吗?”
“上车,跟我去办点事。”
“您稍等我一会儿,我去找工头结一下今天的工钱。”
“嗳,回来,回来。工钱别要了。”
鲍水根拉开车门坐进去。
高非:“码头的活儿,以后别干了,专职做我的线人。你放心,钱的方面,亏待不了你。”
鲍水根:“钱不钱的,到没什么要紧,主要是跟着您干,让我干什么都行!”
高非开车离开邮船码头,在衣帽店给他买了一身衣服,然后把鲍水根拉到一家浴池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