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看着儿子还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的模样,就心头火起,“两次!这是第二次了,头一回冶炼场的事儿朕以为你吃了教训,这回才放你出去。没想到这回又来一次,你怕不是要气死朕。”康熙越说越气,紧走两步到胤祐跟前抬腿就是一脚,踹得胤祐一个趔趄,要不是李德全手快扶住了非要趴地上去不可。
刚刚跟着胤祐回来的人已经把这几天的事都说了个一清二楚,康熙就不明白有什么天大的事能让他这个贝勒爷非要把自己也搭进去。“奴才让你昨儿先回,为什么不回?”
“儿子想着这是儿子的差事,儿子把人带出去,就得把人和粮食全都带回来。”胤祐低着头瓮声瓮气的说,这话骗骗别人可以,但哄康熙绝对不行。
“实话,朕要听实话。”自己家老七是个什么性子康熙哪能不知道,又倔又犟,嘴上还不老实。小时候因为腿上的毛病上马不好看,为了这事就能磨着教骑射的师傅天天玩命练,谁劝都不听。
跪在下边的胤祐实在是又累又倦,这会儿又被康熙逼着,脑子几乎都快转不动了。“皇阿玛,实话就是儿子不想让别人瞧了笑话,兄弟们不行,阿玛也不行。”胤祐猛地抬头看着康熙,“儿子得让人知道,儿子别谁都不差什么。”
胤祐眼里浓烈的自负和自卑交织在一起,几乎要灼伤康熙。儿子心底的疙瘩当阿玛的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孩子懂事,从来不表现出来。现在突然爆发出来,康熙也承受不了,只能让奴才赶紧把摇摇晃晃都快跪不住的人扶下去。
从大帐里出来,胤祐是再也撑不住,迷迷糊糊被扶着回到自己帐篷,便立马昏睡过去。再睁眼的时候,外边都天黑了。“主子,您要不要喝点粥。”这几天在外边吃得随便,现在有好东西也不敢让胤祐吃。
“放着吧。”胤祐倒在床上摇摇头,“我出发前是不是还没来得及给家里写信?”胤祐有些记不清自己有没有写,但是这些现在都不重要。“去拿纸笔来,我说你写。”
胤祐看着帐篷寡淡颜色的顶儿,眼里却都是昨晚胡杨林里漏到自己眼中的星光。这封信胤祐断断续续说了许多,等到玉玳收到的时候,还很好奇,怎么早几天才寄了一封现在又来一封。
信里说的都是草原里的小河,大漠旁的白花儿,还有好像触手可及的星星。玉玳边读就一边忍不住的笑了,只觉得这冤家就是在馋自己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这信读了又读还是觉得不够,只有晚上塞在枕头底下,才心满意足。
第二十六章
“福晋,早两天前边就传了消息来说是大获全胜, 说不定贝勒爷过阵子就要回来了, 您就别这么想着了。”不怪荔枝这丫头揶揄玉玳,实在是自家福晋现在这望眼欲穿的样子, 让人瞧着又点好笑又点心酸。
今儿天气好,又还没到很热的时候, 玉玳让人把东西都摆到小后院里,就在去年胤祐给自己做的竹席上歇午晌。连带着散落在身边的还有两人这几个月来写的信笺。自己不是没谈过恋爱, 但上辈子加这辈子在一起也没收过这么多情书啊。
以前总是不明白什么是纸短情长, 只觉得书里说的, 那种很慢的生活,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的话都是矫情。但这一回自己与胤祐相隔千里万里, 只能靠一封信一句话维系的思念,却让玉玳尝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滋味。
“你懂什么, 我这就是晒一晒这些信笺。以往在阿哥所的时候贝勒爷让你们晒书, 怎么不见你们这么多话啊。”玉玳懒洋洋的靠在软枕上反驳身边几个胆大的丫头, “别天天压在枕头底下, 都要压坏了。”散落的信笺铺在身边,墨香和纸香被阳光晒过淡淡的特别好闻。
“再说了, 我这眼看就要生了,他能不能赶得上可还不一定呢。”玉玳拍了拍自己挺得老大的肚子不由的叹口气,现如今出门不是靠腿着去就是靠骑马,要从蒙古大草原骑回京城来,哪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啊。
“弟妹别心急啊, 我看老七指定能赶上。再说了,咱们小阿哥肯定会等着他阿玛回来的,是不是。”来人是四福晋乌拉那拉氏,昨儿玉玳就送信去四爷府上,说是上半年的账册都出来了,邀嫂子过来对对账。话说得官方得很,但乌拉那拉氏却还是高高兴兴的来了。
上次两人说定了要合伙做生意,没几天玉玳就把拟好的契书给送过去了。合同标书这一类东西玉玳上辈子打了不少交道,现在要拟一个原始版的,不夸张的说那就小菜一碟。送到乌拉那拉氏那儿,本就重规矩的四福晋,自然是一看就满意得很。
“他回不回我这孩子要生就得生,总不能忍着等他回来。”玉玳见乌拉那拉氏来了才懒懒的坐直了些把信都收起来,又让人上了个水果冰碗给她,“一路过来热吧,赶紧进来歇歇。”
乌拉那拉氏看着玉玳没个正形的样子,也难得心痒痒的学着她的,脱了绣鞋袜子光脚踩在只垫了薄薄一层轻纱的竹席上。府上虽也有这个东西,但四爷的规矩那都是端端正正的,哪有这般随性的时候。
“嫂子,你可真白。”乌拉那拉氏从小就规矩大,还从来没在人前露过脚脖子,这下衬着粉色的薄纱,真是白的发亮。听到玉玳这么说,羞得乌拉那拉氏脚只往裙底缩,那模样逗得玉玳咯咯直笑。
比起她玉玳简直就跟个野丫头一样,不过野丫头有野丫头的好,能随意调侃美人儿。乌拉那拉氏现在身上不少东西都是店里的,自从换上这些新样式的东西,整个人都亮眼不少。现在四福晋就是自己的活广告牌,走哪儿都有人问,头上的钗是哪儿买的。
加上刘保荣是个有进取心的掌柜,不知道他从哪里寻来的人,今年自从开始上春衣之后,店里的首饰脂粉愣是真被他做到了月月上新。
尤其现在入夏了又传回来打胜仗的消息,就更是花样百出,连只在唐宋流行过的花钿,在店里最近都卖得挺好。所以店里的流水账册着实漂亮,乌拉那拉氏粗略翻了几页就后悔了吗,怎么之前没多入几分股呢。
“这瞧着不是什么大买卖,还真挺赚钱的啊。”乌拉那拉氏手里不是没有铺面,但是大多都是放出去收租子。余下两三间自己做买卖也是做的大买卖,看着卖出去挣不老少,可到手的银子还真没这个多。
“嫂子诶,可着四九城的数,在您店铺里买的起东西的人家能有多少啊。”这些个福晋做生意,非要讲究个脸面。开什么铺子都要是最好的,首饰铺卖的一根簪子好几百两,饭馆一顿饭随随便便就是十几两银子。这样的铺子,注定了只能招待那些宗亲大官们,而且还是得有钱人家,万一谁家人口多些负担重些,怕是连铺子的门都不敢进。
赚钱谁不想,再是皇亲贵胄也没谁家真嫌银子多的。两人聊得起劲,好在乌拉那拉氏还记得今儿上门最重要的是什么,“你也别馋我,咱们契书都签了,往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倒是另一件事,今儿你找我来是不是有什么进展了。”
说到这事上边,玉玳脸上的笑都淡了下来,摆摆手让院里的奴才都站远了,才叹口气跟乌拉那拉氏说,“查到了,是太子的人。”
那天两人在如意楼二楼看见两个白面无须的少年进来,一下子就把满屋子女儿给吓着了。可那两人到底年纪不大,店里有个大胆的卖货娘主动上前问询,是不是给家里小娘子买胭脂,一下子又把凝固的气氛给缓和过来。
两个少年长得特别好,一举一动也文气,但玉玳看着就是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两人没留多久,买了几盒胭脂口脂就走了。之后玉玳把那卖货娘叫上来问他们买了些什么,这一问居然买的都是颜色很淡的胭脂,走之前还专门说了,下回要是有什么香味淡的素净点的都给他们留着。
玉玳当时听着越发觉得奇怪,若是买来送给家里小娘子的,应当不会不买卖得最好的那几个。况且他们买的,都是自己一时恶趣味起了,专门让刘保荣找人定制的偏中性的颜色和香味。这两人能这么准挑出来,恐怕是买给自己用的。
在京城里能穿得精致漂亮,动作秀气中性,还会给自己买胭脂的男人,玉玳心里隐约有个猜测但是绝不敢胡说,随即便让陈玄枳在店里留了人下来,若是还有下回,一定要把人给她盯住查一查底细。
“太子?”乌拉那拉氏被这话吓得差点倒仰过去,“怎么是太子的人。”之前粮草的事瞒得住外边的百姓,瞒不住这些府里的女人。而且仔细想一想也都能知道,这事恐怕是太子从中动了手脚。
“前几天他们又去了铺子里一趟,说是上次买的东西特别好,这回又买了不少走。还挑了两根素净的簪子,我铺子里的人还看到他们手里提了两间道袍样式的衣服”
“陈玄枳亲自跟在后边远远坠着,他们先是去了城南的两个粮油铺子,之后……”玉玳说话直,看着乌拉那拉氏已经听得惨白的脸,也没打算停下来,“之后,就进了凌普的府邸。”
凌普,太子奶娘就是他的夫人,十成十的□□。这几年任内务府总管大臣,算得上是京城里风生水起的大人物。只不过为人的口碑不怎么样,就连亲近太子的四爷都一直避免跟他过多往来。
“那,那这两人是太子的幕僚?”若是只是如此玉玳肯定不会这么正儿八经的跟自己说,但乌拉那拉氏想不到还能是什么,或者说她不敢想。
“不是。”玉玳已经知道胤祐在大漠里那三天的事儿了,是成嫔告诉自己的。康熙没瞒着她,但是胤祐的来信没说,成嫔和自己就也装作不知道。但这事若真跟太子有关,玉玳不可能放过他,现在既然这么巧被自己撞见了,就不可能不往下挖。
“嫂子,你还不明白吗,为什么我们都觉得那两人举止动作很怪,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是因为我们见得太多了,太熟悉了。”玉玳看着乌拉那拉氏的眼睛,“他们两个是太监啊。”
而且不光是太监,还是太子宫里的太监。是太子宫里要用得上颜值水粉,要穿着道袍哄人开心的太监,“太子,好男i风。”
这话说出来玉玳松了口气,乌拉那拉氏就惊呆了。太子可是一生下来就是太子,是大清朝最贵重的储君,皇上最器重的儿子。现在居然克扣前线粮草不说,在皇上和他这么多兄弟都在外征战的时候,他竟敢躲在毓庆宫做这等事情。“荒谬!无耻!”
玉玳看着乌拉那拉氏气得脸通红的样子反而有些好笑,她其实不在意太子到底取向是什么,也不歧视这些。况且看那二人还要擦脂抹粉讨好太子,玉玳顾忌这位太子爷倒也不是奔着断子绝孙去的,他十有八九就是个荤素不忌。
在她看来这不过就是个把柄,跟太子克扣粮草的证据没有区别。只不过那些证据自己找不到,现在能找到这个也是好的。“嫂子,这事你知我知,等到胤祐和四哥回来,你能说给四哥知道,其余的谁也不能说。”
“这东西可大可小,该怎么用,用在什么地方,要看他们爷们的。”玉玳拉着乌拉那拉氏的手细细叮嘱,自己手底下知道这事的也只有陈玄枳,查完之后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陈掌柜愣是吓病了,据说还在富察氏那儿养了好几天才能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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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玉玳发作的时候是夜里刚睡下没多久,这几天不知为何突然闷热起来, 临睡前荔枝给自己盖的薄被简直一刻都盖不住, 都被睡得迷迷糊糊的人踹到了一旁。
正在做梦的人梦到久违的冤家居然还敢欺负人,好好一桌饭摆在桌上非不让自己吃, 玉玳说自己饿着呢他也不让,自己被气得狠了, 实在忍不住在梦里动了手,不知怎么一脚踏空这才惊醒过来。
醒了之后倒在床上玉玳半晌回不过神来, 孕妇思绪总是比平常要软弱些, 脑子虽然乱但还是抽空想着这梦的寓意不会不大好吧。直到突然觉着床上怎么湿湿的, 拿手一摸才惊觉,这他i妈是羊水破了。
早在四五天之前, 王氏就已经从都统府搬到贝勒府里来。女婿不在,这么大一个贝勒府只有玉玳这一个正经主子, 还随时就要生孩子, 王氏怎么可能放心。玉玳轻声喊了喊在外间守夜的荔枝, 没一会儿人就都来了。
“别急, 别急。我觉着还行,扶我一把咱们去隔壁。”羊水刚破除了心理紧张其实没什么别的感觉。玉玳被大嬷嬷和荔枝扶着走得还挺稳当, 还能空出心神指挥众人该怎么办。赶过来的王氏看着女儿虎了吧唧的样子,只差没气得倒仰。
隔壁厢房是专门准备出来的产房,自从几个月前在纳喇氏那儿被熏个够呛之后,玉玳就坚决不肯在正屋里的小间里生孩子。那味儿太难闻,真染了一屋子玉玳怕是以后都住不下去。
“额娘, 您别着急,我觉得不怎么疼呢。”生孩子这件事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玉玳也是头一遭,“要不您再去睡一睡,等真要生了我在叫您过来。”
玉玳一紧张就话多,现在屋里只有自己安安稳稳靠躺着,嬷嬷和两个稳婆有条不紊的在做准备,几个丫头也正来来回回的准备热水布巾。要是再不说点什么,玉玳都不知道要干嘛了。
“听话,额娘就在这儿陪你哪都不去,要是困了你就睡一睡,待会儿还有得你累的时候。”王氏一辈子生了四个孩子,生到玉玳的时候花的功夫简直还不够做一顿饭来得久,但这会儿却紧张到手都有些发抖。
可能是王氏抚摸在自己额头的手太温柔,屋里来来回回在眼前晃的人好像也有催眠的作用,守在一旁刚到不久的沈太医又胸有成竹的样子,特别像定海神针。玉玳本想再说什么,却真觉得有些困起来。
可要她真睡好像又睡不着,而且心里莫名的委屈不知怎么就越来越大,“额娘,他怎么还不回啊。这都多久了,不是早就说打胜仗了吗?我是想等他回来的,怎么睡个觉羊水就破了啊。”
玉玳越说越难过,眼泪都忍不住掉了下来。明明自己才是福晋,偏生府里还有个比自己早生孩子的纳喇氏。自己都大着肚子呢,还要操心纳喇氏的事儿。现在她生完了,大格格都三个月被伊尔根觉罗氏养得白白胖胖的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啊。
这样的话自胤祐要随康熙出征那天起,就从来没听玉玳提过半句。不管是人前人后,玉玳都是一副过得潇洒自在的模样,哪怕收到胤祐的信有些小女儿姿态,也绝对只有甜蜜高兴。现在突然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样子甭提多可怜。
这通埋怨,王氏和屋里的奴才听了都觉着心疼,但还没到家的憨猪蹄子可能就得喊声冤枉了。这一次征噶尔丹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回来的路上不管路过哪府哪县,总有数不尽的官员等着拜见。刚开始许是还行,但久了一是厌烦了,二来也太耽误行程。
胤祐是三天前实在受不了才壮着胆子去了康熙跟前,“皇阿玛,儿子想先行回京。”说这话的时候别说康熙,就连几个兄弟都愣了。跟着圣驾征讨噶尔丹说来是义不容辞的事儿,但后续得到的好处也是不可忽视的。
一路归来,康熙要见各地官员,皇子们私底下也在抓紧时间笼络属于自己的亲信。尤其这次胤祐领着镶黄旗离圣驾最近,又在粮草一事上立了功,一个对皇位储君没威胁,又足够优秀的皇子,找上门来寻求庇护和投诚的官员,简直不要更多。
“说说为什么。”康熙讶异到挑高了眉毛看着自己儿子,坊间传言爱新觉罗家好出情种,从皇太极到先帝无一不是在情这一事上栽了跟头,康熙自认这些年后宫前朝把持平衡得很好,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躲不过。
“儿子出发前答应过,若是战事平息就一定及时赶回去,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就是儿子不想让她失望了。”胤祐一直算着日子,这会儿才说其实已经晚了。但到底有些怯,当儿子的怎么不知道阿玛的喜好,自己这话说不得是要触霉头。
康熙没想到胤祐会这么坦荡,这些小子们跟京城里的来往信件自己都知道内容,胤祐的信收到的信总是数一数二的厚。康熙都纳闷,这你来我往的有那么多话好说吗。如今连自己都知道,七贝勒府的猫生崽儿了。
但看着儿子期盼又炙热的眼睛,好像又见着当年那个期盼赫舍里氏给自己生个嫡子的自己。年轻人的情感太过莽撞,不怕伤着别人也不怕伤着自己。康熙想开口训斥儿子,不该在一个人身上倾注如此浓烈的感情,但话到嘴边滚了又滚,到底还是吞了回去。
“带足人马,路上小心,不许再给朕惹祸!”康熙到底还是心软了。对儿子心软也是对自己心软。胤祐有不可跨越的屏障,但也有了他独有的自由,康熙想要一个可能,一个自己不能拥有的可能。
既然康熙点头,胤祐带了亲兵便玩命一样往京城赶,整整三天除了在驿站休息吃饭,居然就没有停下的时候。“主子,要不咱们歇一歇,看着脚程明儿早点起,应该能正好碰上开城门的时候。”
到了第三天,一行人也算是狼狈得不成样子了。有亲兵算了算距离觉着今儿找驿站住下,好生梳洗休整一番,明儿回去也体面些,别这胡子拉碴的样子吓着七福晋。
“不了,往回赶吧。到时候让守城的开门就是。”胤祐想了想没同意,昨晚上自己就做了个梦,梦里有什么醒来就不记得了,却偏生觉着哪里不踏实。这份不踏实萦绕在胤祐心间,让他不敢停下脚步。
主子这么说了,当奴才的只能老实跟着,一路奔驰到城门楼子下边才勒马停下。楼上守城门的都是机灵人,见这架势早就把头儿给叫过来了。那人眼神不错又是常在四九城里混的,定睛一看就认出来是胤祐,吓得屁滚尿流的就下来开城门。
赶路的时候不觉得,进了城不敢玩命赶路才觉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下雨了。胤祐想着反正离府里不远,也就没再拿出蓑衣来,导致府里门房开门的时候,差点没被自家主子吓死。
“福晋呢。”一进门胤祐就觉着不对,大半夜的府里上下灯火通明,肯定是有什么事儿。
“回主子的话,福晋正在产房里呢。”胤祐在马上骑了三天,这会儿左腿麻木得几乎是拖在地上,几个奴才却还是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听了这话胤祐就走得更快了,一进正院除了奴才下人,还有早就闻讯赶来的他塔喇氏和乌拉那拉氏。两人都是担心玉玳这儿没人能做主,就都赶过来了。胤祐见着两个嫂子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郑重其事的作了个揖,才转身往产房去。
产房里最重要的就是干净,胤祐一只脚刚踏进去就被沈太医给推了出来,让他赶紧去洗澡换衣服。玉玳是沈太医见过最不讳疾忌医的人,既是如此沈太医就不能在她身上掉了链子。
玉玳宫口开得快,这才刚到下半夜,宫口就已经开全了。这会儿正是最疼的时候,一扭头居然好像看到胤祐回来了,可再一眨眼人又不见了。
她只觉得怕不是自己疼出幻觉来了,干脆又把转了头朝着床里边,嘴里咬着布巾哼唧着喊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就只有几息而已,一直握着自己手的额娘突然松了手,玉玳下意识就要去抓,却一下就抓住了一只陌生又熟悉的手。
“你回来了~你怎么才回来啊。”原本还能听着稳婆的话用劲生孩子的人,此刻见着狼狈得不成样子的胤祐,便立马忍不住委委屈屈的哭出来。
“回来了回来了,是我路上走得慢了,早就应该回来陪你的。”胤祐哪里见过这样子的玉玳,抱着人就心肝肉儿的哄,好话不要钱一样往外倒,听得沈太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又一身,最后实在忍不了了才把碍事的人给拉开。
不知道是胤祐回来了让玉玳有了主心骨,还是真就到了这当口。原本总是差口气儿的人,这下好像一下子就找着了关窍,进程跟着就顺畅起来。
胤祐没见过生孩子是什么样子,现在也没人会把他往外赶。他看着床上平时娇滴滴的人儿这会儿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却还在拼命使劲的样子,之前在战场上都什么的不怕的人,此刻居然只觉得腿软。他突然心生害怕,孩子不孩子,阿哥还是格格都不重要了,只要玉玳好好的就行。
他这般呆愣愣的样子,直到稳婆把已经裹好襁褓的红屁股小孩儿塞到他怀里,才算真的回过神来。“恭喜贝勒爷,贺喜贝勒爷,福晋给您添了个大阿哥啊。”
在场的人都瞧见了,这七贝勒可是把七福晋疼到骨子里。现在七福晋又生了大阿哥,这往后贝勒府里岂不是福晋就是一等一的金贵人儿了。
胤祐看了看怀里的孩子,身上还是通红的也瞧不出好不好看,再扭头看着窗外天亮透进来的光,和已经停了的雨,这才扯了扯嘴角笑了。他把孩子递到自己岳母手上,顾不得一床的凌乱坐到玉玳身边。“外边雨停了。”
第二十八章
“你这疯丫头,也不知哪儿这么好的运气, 那天你可没见着老七回来那模样, 这也就是没外人才敢说,我当时那心里啊还真是酸溜溜的。”
孩子一朝卸货, 后续售后服务便一桩接一桩的来,一点喘息的时间都没给孩子他额娘。玉玳听他塔喇氏这么说, 也只是嫌弃的撇撇嘴,好有什么用, 好不一样受不了那混世魔王哭闹, 一大早就溜了。
前些天洗三, 只叫上了几个最亲近的人家,倒也还好。但自从前儿个大军回京, 昨儿早上康熙的赏赐就到了府上起,这各家各府上送门的礼儿就再没断过。不夸张的说, 光送的什么小衣服小鞋子小帽子这类东西, 再来三个大阿哥那也穿不过来。
玉玳的反应逗得他塔喇氏直乐, 今儿天气好, 玉玳专门把他塔喇氏和乌拉那拉氏都请了来。一是摆个席面好生谢自己生孩子过那晚她们能过来,二是找个由头让自己也放放风喘口气。
坐月子这玩意儿本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儿, 要是现在外边天寒地冻的,说不定玉玳自己就不想出门。但如今正好到了夏天,外边热热闹闹的,花开了树绿了,连猫儿狗儿都天天在外边撒欢。就只有自己要在屋里待着, 这不是要人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