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傲与众族人商议完毕,要答应楚国的要求,弃秦结楚,并且此事暂不外传,别让秦国知晓,不管罗素如何反对,罗傲置之不理,众族长听说了,也都议论是少主不明事理,那卢方夹在中间甚是为难,一来,他也认为酋长的决定并没有什么不对,二来,他对罗素感情深厚,不好明显反对他,只好生劝说,罗素怒道,“尔等只看眼前利益,不错楚国现在占领了黔中郡,难道秦国就不会夺回来?”
卢方道,“便是夺回来,我们也拥有了整个武陵山。”
罗素冷笑道,“整个武陵?賨族多少人口?多少兵士?能管得了整个武陵,是,我们可以依山据守,秦攻不了山寨,届时,若秦国把出入武陵的道路一封,他们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粮,盐从何而来?我们就天天打猎吃肉就行了,是吗?”
卢方眨了眨眼,“你这也想得太多了,咱们有丹砂,秦还等着要咱们的丹砂呢。”
罗素道,“你还等着秦与你换丹砂,做美梦吧,再说丹砂非必要品。”
卢方想了想,“那也不一定秦能夺回黔中郡,秦国现在与赵国打得正憨,他顾不上咱们这边垂之地,若是秦被赵打败,楚又再出手,这巴郡姓楚姓秦还不知道呢。”
“若秦国胜了呢?不仅能胜赵国,还能重夺黔中郡。”
卢方皱起眉头,“你就那么相信秦国?这皆是一半一半的机会,而咱们赌的也是这一半,若真如你所言,什么都是秦国胜,届时咱们再想法子,但若不是呢?这可真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呀,罗素,你现在为何这么胆小懦弱呢,这可不是我们賨人的性子。”
罗素听言一怔,的确,是一半一半的机会,然而,秦清的话依旧在脑子里萦绕,秦必打败赵国,坑杀赵兵四十万并且在数十年之内,一定会统一六国,她说得那么确凿,他虽疑惑,甚至觉得好笑,却不敢不重视。再者,阿巴为了与楚国结盟,所做出的这些事,也让他心惊,难过。
罗素十分疲惫的揉揉眉尖。
“好了,你也别与酋长置气了,我知道你亲秦国那是因为你的母亲,情义上你过意不去,不过,你始终是賨人呀。”
罗素不悦的瞪他一眼,“我不说了,不说了,今晚酋长要设宴,届时咱们好好喝两杯。”
罗素道,“今日我身子不适,不出席了。”
“罗素!”卢方不悦,“你不能这般任信。”
然而,罗素并未理会他,而是起身朝内室走去。
晚上,罗傲设宴款待楚使,自是热闹非凡,罗傲知罗素称病未到,心有不悦,在楚使面前也不发作,好生与楚使饮酒,楚国为賨人画了这么一块大饼,众族长皆是高兴,忘乎所以了。
宴至三更而完,罗傲微醉,便要去关雎楼,但见雍尼嬷嬷侯在外面,不觉一惊,连酒都醒了一半,“可是阿宝有事?”
雍尼嬷嬷道,“三公子无事,是夫人让奴请酋长去一趟。”
“阿慧要见我?”
“是。”
这是这么多年来,如夫人第一次主动要见酋长,罗傲当然前往。
来到如夫人寨子,罗傲到有些不敢进了,平抚一番心情,这才进了屋,但见屋内准备了一桌吃食,全是他平素最爱的东西,如夫人起身向他行礼,罗傲有些诧异,“这......”
“酋长先坐下吧。”
罗傲随如夫人入座,如夫人为他倒了一杯酒,“妾先敬酋长一杯。”
罗傲喝了,“阿慧这是......”
如夫人又为他夹了菜放在碗里,“你每次有宴只会喝酒,甚少吃东西,这于身子不好,快吃吧,呆会儿又得闹腹痛了。”
罗傲听言愣了片刻,随后将碗里的食物大口吃了,颇有感概,“还是阿慧做的好吃,我己好久没有吃阿慧做的东西了。”
如夫人又为他夹了菜在碗里,却始终不说话。
罗傲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如夫人道,“今日我见过阿巴了。”
她说的是朴老。
“嗯。”罗傲道,“你阿巴身子不好,这次随你兄长一共前来商量要事,我知道,他是为了看你。”
如夫人拭了拭眼角。
罗傲道,“你放心,我会请最好的医者为你阿巴看病......”
“阿巴年纪大了,他今日与我聊起了阿涅。”言毕,如夫人又为罗傲倒了一杯酒。
而与之同时,雍尼嬷嬷带着几个小奴去了大牢,看守见了毕恭毕敬的施礼,雍尼嬷嬷笑道,“酋长宴请楚使,及各族族长,夫人体凉众将士辛苦,特意为大家送来酒水。”言毕,将一坛坛美酒,美食留下,“诸位慢用,老奴还要为其他将士送酒食就先告辞了。”
待嬷嬷一走,几个将士十分诧异,“如夫人从没有给我们送过酒食呀。”
有人回答,“管这么多做甚?有好酒好肉吃便是。”言毕,忙开了酒,“真香,来,来,来,大家一起。”
众将喝了酒不到半刻,便倒在了地上,罗素从暗中走了出去,让小予等人在外侯着,他进了大牢。
这是一间独特的牢房,其实不算是牢房,只算是一间杂房,只关押了罗布,海木,秦清,当罗素出现时,三人皆是一惊,罗素看也未看罗布一眼,直奔秦清而去。
“你怎么来了?”秦清问,“是酋长愿意放我出去了?”
“别问这么多,出去了再说。”
“你是偷偷进来的?”
罗素没有回答,为她解开了铁链。
二人出了牢房,“罗素。”罗布大声朝他喊来。
罗素停下步子,“罗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大牢?”
罗素冷哼一声,并不理会他。
“等等。”秦清拉了拉他的手,“海木......”
罗素看向海木,海木见他有些激动,罗素想了想,又打开了海木的牢房,“走。”
“大公子他......”
“他不会死。”
罗布听言笑道,“我当然不会死,即便我做了再罪大恶极之事,即便阿巴再不信我,利用我,但也不会杀我。”
罗素愣了愣,也不与他啰嗦。
“不,我不走。”然而,海木拒绝了。
“你不走,就得死。”罗素沉声道,将族里的决定说了,“阿巴非要杀你。”
海木一听只觉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秦清赶紧上前,“海木姐姐,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是呀,还不快逃,你这贱奴,便是我阿巴不杀你,我也会取你性命。”罗布阴狠的说来。
海木回头看他一眼,罗布此刻正躺在床上,虽病情好转,但依旧身子很弱。
“少主,你快带着阿清离开吧。”海木对罗素说。
“海木?”
海木摇摇头,“奴做错了很多事,可少主还能想着来救我,奴更没脸活在这世上。”
“海木,娇情的话别说,你放心,以后有机会让你偿还。”秦清欲扶起海木,再次被拒绝。
“你不走,真会死的。”秦清急道。
海木朝二人磕了头,“望少主成全。”
罗素皱起了眉头。
“哈哈......当真是主仆情深呀。”罗布又开口说道,“你以为你们都能走得掉吗?罗素,你以为你是阿巴疼爱的儿子吗?告诉你,不是,咱们谁也不是,阿巴只爱他自己,你今日放过了这个人,阿巴一定不会放过你,你且等着吧。”
秦清听言垂下了双眼,她当然知道罗素是冒着风险来救她的,她是不是不该连累于他......
“少主?”
忽听海木一声惊呼,原是罗素走上前,一拳劈在罗布肩上,将他给打晕了。
“废话太多。”罗素道。
海木松了口气,“少主,阿清姑娘你们快走吧,别在耽搁了。”
“海木,你当真不走。”
海木再看了看罗布,摇了摇头。
罗素一把牵起秦清的手,“走。”
秦清回过头来,但见海木微笑的容颜。
二人很快出了大牢,与小予等人隐于黑暗之中。
“咦,那边好像有人影闪过。”
“走,去看看。”
有一队巡逻的士兵朝罗素等人消失的方向走去,却见大巫走了出来,“何事?”大巫问。
士兵道,“回大巫,刚见那边有人影。”
大巫道,“我从那边过来,未见有人,你们去驿寨看看吧,今日贵客多,要确保贵客的安全。”
“是。”士兵们离开。
罗素将秦清送到了如夫人大寨,秦清十分吃惊,罗素道,“阿巴将我看得极紧,只有如夫人可送你离开大寨,明日一早,朴老会离开,届时如夫人会去相送,你随着如夫人一起,所以现在你便跟着雍尼嬷嬷。”
秦清道,“我走了,那你呢?如夫人会不会受到牵连?”
罗素道,“我是少主,阿巴顶多骂我一顿,而如夫人一向受阿巴宠爱,更不会对她如何,你放心吧。”
秦清不放心,罗素道,“你出去以后......去找司马言,他会护着你,你告诉他这边的情况,不过,不用你说,他们也定会知道了,你就告诉司马言,我会想法子说服阿巴。”
“小树......”此刻秦清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不过依如今的情况,也只能如此,“你且小心。”
罗素点点头,将秦清交给了雍尼嬷嬷,“拜托了。”
“少主严重了。”雍尼嬷嬷道,“秦姑娘,我们走吧。”
秦清心里很难受,罗素深深看她一眼后,狠心的转身离去。
雍尼嬷嬷带秦清进了一间小屋,给她换上了奴婢的衣衫,“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姑娘先睡会儿,明早奴来唤姑娘。”
“谢谢嬷嬷。”
“姑娘别客气。”
“嬷嬷,如夫人真的没事吗?”秦清问。
嬷嬷道,“受酋长责备定是少不了,但夫人己经不在乎了。”
秦清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嬷嬷道,“其实酋长一直有愧于夫人,所以姑娘不用担心夫人安危。”
既然罗素与嬷嬷都这么说,秦清便也放下心来。
次日,如夫人并未去送朴老,而是让嬷嬷代为相送了,因为她要照顾罗傲,昨夜,罗傲醉酒,睡得很沉,当然,是如夫人的“功劳”,劝酒是有目的,但情意也是真的,却是最后一次。
她与罗傲谈及了她的阿涅与阿巴,阿涅因阿巴四处留情,抑郁而死,阿巴为此受折磨了一辈子,昨日阿巴来告诉她,珍惜眼前人吧,虽然罗傲有不对的地方,但毕竟对她是好的,希望她不要后悔。
是呀,如夫人想,曾经的罗傲对她真好,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他们私下结盟,永为夫妻,依二人身份,本也相配,然而,罗傲背叛了他们的感情,他娶了秦女,罗傲告诉她,他是被迫的,他们不敢得罪秦人,后来她才明白,虽然罗傲不是主动请婚,但并没有拒绝,反而是默认,甚至是希望,罗傲年少时,曾有一次远游,去过咸阳,在咸阳,他遇到了秦女,秦女对他一见钟情,他更是有目的接近秦女,为了取得秦国的支持,他娶了秦女,得了酋长之位......
如夫人觉得自己当初多傻呀,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即便当他的妾,她也心甘情愿,但换来的却是欺骗与辜负,夫妻多年,她也渐渐的看清,所以当罗素告诉她,罗傲早己和楚国结盟,罗素及罗布都是他掩人耳目的棋子时,她更是心寒了,这段情,她早就放弃了,昨日对他的种种便是告别吧,对过往的告别,对罗傲的告别。
如夫人这般想着,反而露出了笑容来,一种释怀的笑容。
“夫人......”
这时外面有奴回话,“阿奇将军来了。”
如夫人明白阿奇来的原因,“告诉他,酋长还没有醒。”
“阿奇将军说是有急事。”
“再急的事,也要等酋长醒来......”
“禀夫人。”阿奇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如夫人正在发火,但听他又道,“昨夜大公子与海木被人所害,秦清不见踪影。”
如夫人一听,嗖的站了起来,急步拉开了房门,“你说什么?”
“大公子死了。”
如夫人听言身子一软,罗布死了,罗布怎么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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