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素瞟他一眼,并没有打算理会,而是洗漱起来,卢方来到他面前,“原来你喜欢秦清。”
罗素接过小月递来的帕子擦脸,卢方又道,“幸好,幸好,我妹妹己经不喜欢你了,否则,岂不被你气死。”卢方拍拍胸口,笑了起来。
罗素己经坐在铜镜旁,舒亚为他梳着发,但见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深沉的眼眶,突然一张脸又凑了过来,“看不出来呀,为了一个女人,你竟敢去与她的情郎决斗,是咱们賨人的本色。”言毕一巴掌拍在罗素肩上,引来罗素不适。
小月看到罗素皱起了眉头,“卢族长,公子己经好几天没进食了,你别伤了公子。”
“哟哟哟。”卢方转过头看着小月,对罗素道,“你这女侍越发威风了,以前可是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如今都敢指责我了。”卢方啧啧两声,“几天没进食了?我看你这齐人之福挺享受的嘛。”
小月立即红了脸,端着水盆退下。
“害羞了。”卢方笑道。
“你来做什么?”这厢罗素才开口。
卢方道,“你这话问得太见外了,我自然是来看你。”
卢方歪坐着,手里拿着一个果子啃起来,“你出事那阵,我也不在,虽说我是族长,但总管管得太多,这也不让,那也不让,当我得知消息赶来时,你逃了,我还挺生气,不是气你呀,气酋长,罗布之死怎么能算到你的头上,当然也气你呀,死心眼,与楚合作有什么不好,我想着,你终归还是有一半秦人血统,我还骂了你呢,其实,我也想去找你的,但寨子的事不能丢下,总管把我看得紧得很,我那妹妹听说小予不在了,天天在我耳边唠叨,也说要寻你们去了,总管吩咐把寨门都关上了,只准进不准出,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你终于是肯回头了,如此我还得多谢谢秦清呢。哈哈......”
罗素转头看他,挥了挥手,屏退了舒亚,此时屋内只余他二人,“可楚使来并未提赠武陵山一事。”
“你是担心楚国反悔吗?”卢方摇摇手,“楚国刚占领黔中郡还未顾得上呢,你急什么,现在楚国是有求于我们,他们不敢不给。”
罗素淡淡道,“巴郡各县己经视我们为敌人了。”
卢方道,“怕什么?他们更不敢惹我们。”
“米粮之物,不知楚国是否会及时供给?”
卢方一怔,认真的打量着罗素,“罗素,你还是不信楚国?”
罗素缓缓道,“我只是不想賨人沦为大国之争的棋子。”
卢方皱起眉头,“如此说来,与秦国合盟,就不是那两国之争的棋子了?”
罗素垂下双眸,沉思片刻,“卢方,我想若我们能有自己的田地,是否不用再看他人脸色?”
卢方哈哈一笑,“自己种田?你会吗?远的不说,你看巴吉他们,受了秦国的土地,结果呢还不是跑到山里与我们争猎物,他们土地可有产过一粒米粮?让我放下刀箭,改为铁锹,我可不干,这先祖的规矩是改不了的,你呀,别想这么多了。”
罗素听言突然道,“卢方,你出过寨子吗?”
卢方无所谓,“没有呀,寨子外面有什么好的,我连枳县也没去过。”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你不知外面的好。”
说完罗素起身朝外走去。
卢方被他说得迷糊起来,“好,什么好的,喂,你什么意思?等等,你去哪里?”
罗素去看秦清,却不敢进门,只在外面站着。
卢方跟了过来,“怎么不进去?”
罗素没有回答,这时阿财端着食盘走了出来,看着食盘未动分毫的食物,罗素再次皱起了眉头。
“公子......”阿财苦着一张脸,“姐姐还是不吃,这该怎么办?姐姐不会饿死吧?”
罗素瞪了她一眼。
卢方长叹一声,“想不到秦清如此重情意,情郎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罗素又转过头瞪了卢方一眼,卢方赶紧闭嘴,只听罗素吩咐,“你去神庙一趟,叫王会过来。”
“王将军?”阿财不解。
罗素道,“你让他来见秦清便是了。”
阿财哦了一声,施了一礼退下。
事不宜迟,阿财跑去了神庙。
“让我去见秦姑娘?”王会诧异。
阿财急道,“公子是这么吩咐的,姐姐己经绝食三日了。”
王会想到那日宴会的情景,“我去见她她就能吃饭?”
“我,我也不知道为何?”
“公子是想你告诉秦清司马言的情况。”这时大巫走了过来,“秦清是因为司马言而绝食,她以为司马言死了。”
“可属下也不知司马言是死是活?”王会道。
“至少给她一个希望。”大巫道。
“为何偏偏是属下?”
大巫看着他,“知道此事的莫你最清楚了。”
不错,王会亲眼所见司马言与公子决斗的场景,于是了然的点了点头。
王会随阿财离去,大巫看着他们的身影,不由可闻的低叹一声。
二人回来时,罗素还没有离开,卢方倒是不见了,王会朝罗素一礼,阿财直接带他进了屋子,大约半个时辰,屋内传来轻声的哭声,之后王会走了出来。
罗素还在。
“属下把属下知道的情况一一告诉了姑娘。”
“她问了什么?”
王会道,“姑娘只关心司马言的生死。”
“你如何回答?”
王会道,“实话实说,属下只知司马言受重伤,不知生死,秦朝廷也未提及。”
罗素深吸一口气,朝王会一礼,“多谢。”
王会看他一眼,回礼后离去。
秦清终于肯吃东西了,賨人这边未得到司马言的消息,那么,他便没有死,一定没有死,王会说罗素只是重伤了他,当他们离开后,司马言还没有断气,是的,他这么好的人,一定会得到上天的眷顾,便是这么一点点希望,让秦清彻底清醒过来,然而清醒过来的她又如变了一个人,不再像以往那般爱说爱笑,沉默得让人压抑,就算阿财这般爱开玩笑的女子,也不敢在她面前放肆了。
“姐姐这两日气色好了许多。”阿财试图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姐姐不知道公子多么担心,姐姐几日未进食,公子便几日未进食。”
“姐姐......”
“你也是知道的,是吧?”秦清突然问来。
阿财一怔,笑了笑,“姐姐说什么?”
秦清坐在窗下,看着那一方寸天空,“知道罗素伤了司马言。”
阿财低下头,“对不起......”
“你们都在骗我。”秦清的声音淡淡的,嘴角却露出笑容,“你们把我骗来了这里,我当你们是朋友,甚至亲人,原来我错了。”
“姐姐......”阿财跪在秦清面前,泣不成声,“是阿财的错,秦清责打阿财吧。”
秦清起身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对阿财道,“你们不仅是错了,更是愚昧。”
阿财抬起头来,“姐姐要去哪里?”
“去大寨,我实在不想与你们这些愚昧的人呆在一起。”
秦清走出了房门,未想罗素就在院子里。
春光如此明媚,温柔的阳光穿透树叶投下五彩斑斓的光圈,散落在地上,也散落在罗素的身上,木兰花己开,大朵大朵的,粉,白相间,罗素站在院中树下,着一身浅色儒服,秦清还记得第一次见罗素时,也是一身浅色儒服,那时的他虽受重伤,依旧挡不住他清秀好看的面容,她还把他当成女子,如今他己然长大,依旧是清秀的,如陌上公子,如玉如琢,司马言也是这般,但二人却有着天然之别,罗素带着冷,司马言带着暖。
二人这么站着,互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秦清依稀记得,二人也时常争吵,她对他有失望过,但她依旧选择信他,助他,这三年来的生活,几乎全是围饶着他,即便她去枳县开了一品鲜,又何尝真正放下过他,如今也好,她终于可以放下了。
秦清缓缓来到罗素面前,“我何时可以离开?”
罗素道,“我不会放你离开。”
“你就不怕我恨你?”
“你己经恨我了不是吗?”
气氛再次僵硬下来,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秦清想着,可他的确就是这样的人,她低估了罗素的固执,有的人因爱而恨,有的人因爱而痴,有的人因爱而变得面目憎恨,那么此刻的他属于哪一种?
“罗素,这样有意思吗?”秦清突然觉得很累,累得来都不想与他说一句话了,但她还在做最后的努力,“留下我又能如何呢?你觉得我会喜欢上你吗?”
“不试试怎能知道。”
“那我现在就明确的告诉你......”
“凡事不要太早下结论。”罗素打断她的话。
秦清突然轻笑一声,“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是......”
“让我成全你,我做不到。”罗素几近赖皮,却又说得那么一本正经。
秦清实在无话可说了,他是真的不懂,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吗?她感到疲惫万分,“好,随你。”秦清从他身边错身而过,现在是看他一眼,她就觉得很累了。
罗素依旧负手站在树下,纹丝不动,无人知道他的心己千穿百孔,小月轻轻的来到他的身边,跪下。
“都是小月不好,不小心说漏了嘴,望公子责罚。”小月深深的拜了下去。
罗素低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去。
秦清回到了大寨,回到了她以前的屋子,继续当她的囚徒。
罗傲得到消息,倒是吃了一惊,“她又回来了?”
苏都道,“听说与公子彻底绝裂了。”
罗傲冷笑一声,“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架子端得还大,罗素能看上她是他的福气,不过,如此说来,罗素是真的为了她离开的咸阳。”
苏都道,“老奴也觉得是。”
“嗯。”罗傲点点头。
“那么此女要如何处治呢?”苏都问。
罗傲道,“还是留在大寨,你......”他看了看苏都,然后唤了巴扎进来,吩咐道,“你派人看着秦清,不许他离开大寨一步。”
巴扎道,“若是公子来呢?”
罗傲想了想,“可以让公子见她。”
“是。”巴扎领命。
苏都侯在一侧,低头不语。
“对了,楚使还在神庙?”罗傲又问。
巴扎回答,“是。”
罗傲皱起了眉头,巴扎道,“楚使连连拜访大巫,也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难道楚使不明白,这个寨子是由酋长做主的。”
罗傲抬臂阻止巴扎说下去,而是看向苏都,苏都明白,躬身而退。
巴扎这才又道,“关于大巫,属下觉得酋长还要是挡心些。”
罗傲惊道,“你是否发现她有什么不对?”
巴扎道,“暂时没有,不过......属下曾听大公子说过,大巫此人,没有人能猜测她在想什么,而且,她与齐光之间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哦,齐光,先大巫?”
“是。”
“什么秘密?”罗傲问。
巴扎摇摇头,“大公子曾在审问齐光时,齐光为了保命,曾有所暗示,不过,很快大巫来了,带走了齐光,然后以通敌罪处死了齐光。”
“这事我允许的。”
“但大公子觉得大巫更像杀人灭口。”
罗傲慢慢回忆起当年的一些情景,“她本是齐光神女,因得罪了齐光而陷害于他,而那时我与齐光也不合,他处处以大巫身份干涉寨子政事,指手划脚,全然不把我这个酋长放在眼里,我这才默许了她,这些年来,她的表现也算中规中矩,却不知她还有什么秘密?为何你现在才告诉我?”
巴扎立即谢罪道,“因当时也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属下便也没放在心上,只道是大公子太过敏感,近日,见楚使与大巫行得近,才想到了。”
罗傲哼了一声,“无非是她与齐光的那些难以启口的龌龊事,只要不是心存反意,我且不用管她,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也派人看着她,只要有一点点异动,立马来报,但是不可让大巫发现了什么,毕竟她是大巫,受全寨尊敬,有时侯,连我这个酋长也不得不给她几分颜面。而且,我们能与楚国合盟,她出了不少力。”
“是,属下明白,属下会掌握分寸,属下也希望一切都是属下多想了。”
“嗯,你下去吧。”
然而巴扎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
巴扎道,“关于公子......属下觉得秦清狡诈,让公子再与秦清接触,属下怕秦清再次教坏了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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