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怡镇,距离扬州仅仅十数里。
一场大战刚刚落下帷幕,无数的死尸乱七八糟的倒伏在干硬的地上,鲜血慢慢浸透了大地。时不时有一两声还未死透的伤员发出的低低的呻吟声,却是难以打动从他们身边或者身上疾驰而过的数百骑兵。
这些骑兵是黄得功的残部,无比的狼狈,直直的向着扬州城而逃。但是黄得功却是丝毫也不能理解,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远道而来的镇西军骑兵,他们为何在陌生的环境下,在遇到精心设计的埋伏与突袭后,竟然丝毫不退。一战大战从突袭变成强攻,再从强攻变成相持,最后更是直接被翻了盘,从相持变成溃败。数千大军设伏的大军,硬是无法拿下一千出头的骑兵,更是被杀了个灰头土脸,若非跑的快,这会儿他也是地上死尸中的一员。
这一次,也是让黄得功对于镇西军的战力有了清晰而且直观的认识。那就是强大到了极点,无可抗衡,更加无可战胜。无论远战还是骑兵战,这些骑兵都是表现极其出色的队列与配合,在中伏的一瞬间,他们确实有些忙乱。但是也仅仅是忙乱罢了,自己的弓箭无法穿透他们的重甲,但是对方身上的火铳却是直接压的弓箭手们抬不起头!而他们枪兵与火铳兵的配合也是极其出色,火铳兵几乎是在长枪兵冲至自己步兵前一瞬间,这才停止射击。
忙着躲避火铳的步兵在突然出现的长枪兵面前,自然是损失惨重。但是错有错着,既然数百长枪兵就敢挑衅数千精锐的麾下,那占据了人数的绝对优势的黄得功也不介意在火铳兵到来之前,先行吃掉这数百长枪兵。
但是战斗却是出乎了他的预料,这些简直是非人一般的长枪兵,如同从地狱中走出的魔鬼,寸步不让,甚至敢于对数千蜂涌而来的官兵对刺!而且战斗的结果也是出乎了黄得功的预料,这根本就不是战斗,而是一面倒的屠杀!一排排长枪循环往复,每次出击都是让自己麾下倒下一排,只有倒在地上的死尸清晰的标示着他们前进的方向。
战不多时,一场伏击战已经打的彻底变味了。除了一开始十数骑猝不及防的被射倒下马,整场大战就只有自己麾下不断的嚎叫声。大军崩溃的速度也是让黄得功目瞪口呆,从伏击开始到战斗结束,一共不到半个时辰,但是除了麾下的家丁还在身边之外,其他的士兵都已经逃散一空。
在长枪兵与火铳兵开始向着自己将旗逼来之后,黄得功也是终于意识到了双方的差距,头也不回的拍马便回扬州。更是在心中发下死誓,绝对不会再出城与这些根本不象人类的镇西军野战了,也难怪如同野人一般的建奴,最后会灭族于这些非人类手中。
虽然用时不多,但是听到前方火铳声大作之后,后续的镇西军也是一下子多了起来,不多时近万骑兵也是快速的到达战场。在他们之前,一千骑兵也是快速的向着扬州扑去,若是黄得功能够看的仔细点,就可以看到,这些人的骑术与他麾下的家丁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若是他方才不是用步兵围攻,而是直接投入家丁突袭,那结局也许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到了现在,镇西军几乎已经是清一色的骑兵,其中分为专业骑兵,与骑马步军,而黄得功遇到的,便是骑马步军。战时骑马行军,到达战场则下马步阵,即节省士兵体力,也能够达到快速出击的目的。
在黄得功逃回扬州的第三天,铺天盖地一望无际的镇西军大军也是杀至了扬州城下,旗帜如云,战马如海,被包围在中央的扬州,如同一个风暴中心的孤岛,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
滁州,成为了战马的海洋。
从滁州城头极目远眺,也是看不到战马的边缘,而此时,滁州城门也是大开,满城文武都是出城相迎。伴随着他们的,是一车车的粮草辎重。在众人之中,一个不起眼的武将也是位列其中,却是不时的将目光看向立于众将之首的彭易登。
在易飞如今名满天下之后,他的麾下将领也是被人知之甚详,打着彭字大旗,也只有易飞麾下山西总兵官彭易登了。此人能够镇守山西这个易飞的大本营,自然是易飞的心腹。这次他的到来,也是带着一些机密性的东西,能够与易飞心腹会面,也是让他心下松了口气。
镇西军军纪十分严厉,这次随行的关宁骑兵人数虽众,但是却是丝毫不敢越雷池一步。比起历史上关宁骑兵入关,他们的军纪委实要好上数十倍,不仅没有任何的屠城,连奸淫掳掠之事也是极少发生。这种军纪也是让沿途的地方十分的庆幸,纷纷庆幸自己识相,没有让他们攻破城池,否则也许普通百姓不会受到什么掳掠,他们这些官员和缙绅肯定会再无片瓦可全。
彭易登此时也是带着微笑,听着滁州知府一一介绍滁州的文武,但是谁都看的出来。彭易登也只是面上的客气罢了,其中的敷衍成分极多,显然对于他们并不感什么兴趣。但是这些官员要的也只是如此罢了,只要不惹这位爷反感就好,能够保住自己的身份地位就已经足够了,他们在当地地位是高,但是对于京城中出来的人物,他们又明显的不太够格。
“大帅,这位便是江宁水师参将梁化凤,年纪虽轻,但是勇猛过人,其下江宁水师更是冠于东南。”
当知府指着人群中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武将之后,快速而简练的将其职务报出后,他终于满意的看到彭易登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变得郑重起来。
“原来是江宁水师参将,果然是英武过人!我看梁将军之能决非一个小小的江宁水军参将,日后提领江宁总兵官也不是不可能。梁将军,你可愿为朝廷效力,讨伐江南叛逆?”彭易登心中惊喜交加,原本最为担忧的便是江宁水师,若是此人真的能够倒戈,那就算一个江宁总兵也是绝对值得的。
“军门知府大人谬赞了,末将愧不敢当。若非知府大人恩遇,化凤哪有今日?!末将愿为朝廷前驱!”梁化凤心头一松,此人懂得重视自己,这躺真的是来对了。
“梁将军客气了,本府也只是稍尽绵力,何敢当此重谢?”
知府也是客气的笑笑,连连称不敢,但是心中却是笑开了花,更是暗暗擦了一把汗,在心中庆幸果然没有厚待错此人。
“敢问知府大人名讳?”彭易登也是有些诧异于两者的关系,这也是第一次开始重视这个象生意人多于官员的滁州知府。
“不敢当军门垂询,下官李逢勤,祖籍山西汾阳。”李逢勤心花怒放,活了大半辈子,这还是第一次有北京方面之人看重于自己。
“李逢勤?本帅记下了,待得讨伐江南事了,自当会将你等功劳上报朝廷王爷,为两位请功!”彭易登点点头,话语中也是客气了许多。
“多谢军门!”二人也是一脸兴奋,尤其是梁化凤,从旧朝参将升至新朝总兵,这种超曜也是十分罕见的。
“梁将军,你的水师何在?”既然已经有了过江的凭借,彭易登也是有些急不可耐,转过头来问道。
“水师就在滁州外不远处,末将这就唤了过来!”梁化凤飞身上马,远远的向着江边急驰而去。
不多时,伴随着响亮的号角声,数杆旗帜不断的在远处挥舞,隐隐与江心的水师传达着。嘹亮的号角不断的相和,鼓角齐鸣之中,近二百艘大小不一的战船也是从江心处缓缓行来,慢慢的靠上了滁州码头。
“唐总兵!带领你部跨过长江,为大军前导!”没见过长江的彭易登也是被长江辽阔的江面给震憾住了,本能的对水的畏惧也是他不得不做出让原本驻扎山海关的唐通部先行过江,毕竟唐通部在自己所率领的大军之中,也是唯一一个还略通水性的大军了。
等到唐通建立一个牢固的滩头阵地,自己再率大军徐徐而过也不为迟,毕竟临出发之时,易飞也是特意交待过,北方人乘船或许会有阵阵的眩晕感。若是大军过河之后,全部晕头晕脑,那就真的成了笑话了。
“军门,下官已经准备好了宴席,是否等明日再行发兵不迟?”
彭易登的果决也是一下子让准备好夜宴的李逢勤愣住了,他还是从来未见过干脆利落的统帅,一般的大明军队,在上战场之前往往是能赖多久算多久,更是不可能如此的‘闻战而喜’。
“李大人客气了,今日本帅就心领了。七天之后,本帅当在南京城内设宴款待大人!”心情大好的彭易登也是语气坚定,让人丝毫不会怀疑他的信心。
七日内就攻入南京?李逢勤暗地撇撇嘴,觉得彭易登也太小看朱洪修筑的城墙了。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彭易登所说的七天,还包括了预料中会出现晕船适应期的三四天。至于攻破南京城,彭易登只给了自己三天时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