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九被他这么看得心里发酸,低下头,用手指按了按眼角。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但你也不要……这么让人难受嘛。”
见瞒不过他,莫如九索性开始撒娇了。
楚天息还是很吃这一套的,不,不是他喜欢撒娇的女人。
而是他喜欢莫如九对他撒娇。
他把人抱在怀里,另外一只手掀开车帘子,把马车外的如画风景都指给她看。
“我知道你很害怕,我知道你很担心,我能够理解你的恐惧,包容你的所有情绪。但是,如九你要记得,这天下如画,在我心里却是比不过你的。”
他是人,本来之前也变成了冰冷的魔鬼了。
是莫如九,把他从地狱里拉出来了。
拥她在怀,他有种天下都在怀里的错觉。
他无法欺骗自己,他更喜欢的是这种温暖的拥抱和感情,而不是冷冰冰的皇位。
他不会要皇位,他要摧毁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复仇。
自那以后,他会带着她孤身隐退。
他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结果,更清楚她对他有多重要。
所以说这些话的时候,楚天息是慎重的,而他眉眼之间的那种郑重,让莫如九眼眶酸涩,鼻子堵得厉害。
她好半天才缓和过来,思绪才一点点的回神。
她抱着他的腰身,“楚天息……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她哽咽了,泪落无声。
是啊。
她的天息啊,她的大反派啊,他怎么可以这么好啊?好到让她对这个世界重拾希望,好到一刻也不愿意和他分别,更不愿意……看到这样一个有血有肉,至情至性的人落败被杀。
莫如九的心很痛,她想珍惜他,十分的想。
但她不认为自己可以摆脱得了这命运啊。
莫如九心里除了感动,还是只有感动。
周遭一片的静默,安静到楚天息都听到了莫如九的啜泣声。
他只能用力的抱紧她,“我不好。”
他没觉得自己好过。
因为他给她带来了刀光剑影,带来了风风雨雨。
他不是一个值得她托付终身的良人。
但怎么办呢?他是打定主意不会放手的,怎么都不会的!
莫如九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个劲的哭着,怎么都忍不住,情绪起伏不定,陷入了巨大的波浪里。
她是真的很激动,也很感动。
能够有这样一个男人,愿意为她放弃江山如画,她还要奢求什么?
就算是那么爱如九的容惊鸿,也未必可以如他一般清醒,放弃到如此地步。
她一直觉得江山对男人是很有吸引力的,所谓女人又算什么呢?
但是楚天息给了她不一样的答案。
仿佛,天下和她在他眼里,根本就不配相提并论。
她已经没有所求了。
只希望他要平安顺遂,保住性命。
她是不是可以换一种思路?
他既然愿意放弃这天下,只是要复仇,那他可以现在就和她走吗?他们一起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到深山老林里去,到一个没有人可以找到他们的地方。
他没有成为太子的眼中钉,那太子就不会一直咬着他不放,派人追杀他了。
他们躲得远远的,偷偷摸摸的过一辈子。
这样就可以在一起了。
然而,这个想法只是如流星一般从她脑海里快速的划过。
最终,她打消了这个想法。
不可能的。
楚天息如此高傲的一个人,宁愿在沙场上战死,也不愿意做一个逃兵。
她让他放下一切和她浪迹天涯,这又算什么?
她这是在看不起他。
她真的是越来越糊涂了,怎么能想得出这样的损招呢?
可如是不这样,那他几乎是没什么生路的。
现在眼前有两条路。
一条是没有尊严的活着,苟且偷生。
另外一条是奋力一搏,生死有命。
她都不用想,楚天息肯定会选第二条。
因为,他是楚天息啊。
他宁愿站着死,也绝不会向仇人下跪。
他的风骨,他的刚毅,不允许他向命运低头,不允许他成为一个无能而懦弱的人。
恰恰因为他是一个这样的人,她才会这么的爱他。
两人彼此相拥着,周围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里。
车队一直缓缓的行驶着,本来太子是打算在路上动手的,结果收到了宣皇帝的信,勒令他赶回京城。
太子想动手的想法只能被扼杀在摇篮里,他还愤怒不已。
他的父皇,是不是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来信警告他了?
可父皇压根就不宠楚天息,现在又要救他,留着楚天息还有什么用处呢?总不可能是可怜他了吧?
太子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但因为宣皇帝的信,他是真的不敢下手了,只能传令下去,日夜兼程赶回京城。
他的计划跟着变,楚天息也只能见招拆招。
但是,对他而言太子就算不动手,他暂时没机会离开京城。
他也无所畏惧。
因为,他已经有了新的联盟。
南靖王府,可以成为他的耳目。
眼看着还有一天的路程就要到京城了,楚天息一如既往的淡定,太子倒是急躁起来了。
回到京城,不代表楚天息是真的安全,但是要想再次对他动手,就一定要等很久了,而且还必须是给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否则,朝中的老臣怎么会放过他?
欧阳一族的势力就算已经被父皇连根拔起了,但是欧阳家的影响力还在。
莫如九知道楚天息心有谋算,也没有怎么担心他。
她更好奇的是司徒鸳,那个传说要被赐婚给容惊鸿的南疆女子。
她见过司徒鸳,司徒鸳还一直在找她呢。
不过,司徒鸳放来追踪她的飞蛾被小白吃掉了,她这才逃过了一劫。
她当时是做男装打扮,现在就算在京城里碰到司徒鸳,那个人也不一定认得出她呢。
这么一想,她稍稍安心了。
而京城里的人都知道秦王和太子要回京了,某些暗中的势力又开始波涌了。
容惊鸿骑快马回来的,所以比莫如九他们大队伍快两天。
他一回来,宣皇帝就又下了一封圣旨,让人传到了太师府去。
这一次,太师不能代替他接旨,容惊鸿必须要亲自跪迎接旨。
容太师心里有些发紧,他知道这个儿子看似好掌控,实际上有自己的谋划。
他还真的怕,这儿子不接圣旨,从而给太师府带来灾祸。
令他欣慰的,是容惊鸿很平静的接旨了,还喊了一声,“谢主隆恩。”
宫里前来传旨的太监也在暗中打量容惊鸿的表情,见他如此平静,太监也转头回皇宫去禀报宣皇帝了。
太监带着人离去,容惊鸿依旧跪在地上,手里高高的捧着圣旨。
容太师起身,看向自己的儿子,心中一痛。
这般文武双全,出类拔萃的儿子,怎么就要娶一个蛮女呢?
幸好,他早有准备。
容太师屏退了下人,亲自把容惊鸿扶起来。
“惊鸿,赐婚这事你不必担忧,爹爹会有办法解决。”容太师安慰他。
容惊鸿挑眉,不露声色的避开了容太师的手。
“你有什么办法解决?圣上赐婚,父亲要如何解决?”
“为父会想办法的,你不必操心。至于那南疆的姑娘,在为父的眼里,即便配我儿的女子不是名门千金,那也得是知书达理的,我见过那蛮女几面,实在是上不得台面,而且……”容太师并不是一个喜欢背后议论人的人,但他现在是真的按耐不住。
因为是真的很讨厌司徒鸳。
按理说,圣上赐婚了,司徒鸳就算是南疆未来的主子,那也是他的儿媳妇不是?
结果,那司徒鸳在宫里看到他,连个正眼都不给,转头就走,脸上很是憎恶不屑。
而且据他所知,这蛮女诡异古怪,性情残暴,在宫里动不动就鞭打宫人。
简直比当初的云迦蓝更甚!
司徒鸳看不起他就罢了,这蛮女还不屑他的儿子。
她有什么资格?
容惊鸿并不恼怒,淡淡的接话,“而且什么?”
“为父不想再提。”容太师忍了下去,一甩衣袖。
他走到主座上坐下,“但你不必忧心赐婚的事,那蛮女配不上你,就算是圣上赐婚,但为父也有办法。”
“父亲就不怕触怒龙颜?父亲应当知道容夫人去圣上面前求这门婚事的目的,而且圣上会应允,也不过是出于政治因素。”他低下头,手指细细的摩挲着卷到一起的圣旨。
指尖划过那上面的龙纹,他的眸色突然就阴沉冷冽。
“惊鸿,事到如今……”容太师见他还在担忧,到底是忍不住全盘托出。
“我也就不隐瞒你了,这门婚事,为父是没办法拒绝的。但是容家不止你一个儿子,既然已经毁掉了一个,那么就绝不能再毁掉另外一个。”
容太师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却带着与生俱来的杀伐和嗜血。
他要牺牲一个,保另外一个。
容惊影无用了,那就为容惊鸿做踏脚石吧。
他两个儿子都心疼,但人的手指都还不一样长呢。
他自然更喜欢容惊鸿。
再加上,还有这么多年的愧疚……
“父亲,你想做什么?”他抬起头,直视容太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