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县位于“太行八陉”中的第五陉,也就是“井陉”的东面五十里处,紧邻着滹沱河。
陉字,读音同刑,意为山脉中断的地方。
太行山延袤千里,百岭互连,千峰耸立,万壑沟深。并州的许多条河流切穿太行山,从西向东流出,于是便形成了一些穿越太行山的峡谷。这些东西向的横陉比较出名的有八条,分别为:军都陉、蒲阴陉、飞狐陉、井陉、滏口陉、白陉、太行陉、轵关陉,人称“太行八陉”。
高祖十一年,将东垣县改名为真定县,寓意为真正安定。然而乱世来临时,就算刘邦亲自赐名的真定,也是再无安定,没了宁日。
因为距离井陉关不远,而太行山中又多山贼盗匪,加之当初黄巾作乱便在附近,所以这几年真定县的情况不是很好,不仅时常会受到山中匪盗的袭扰,还要提防四处流窜的黄巾余孽。
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张角当初便是在巨鹿郡起的事,那里距离真定不过才一百多里。左中郎将皇甫嵩在下曲阳消灭张宝,斩杀俘虏十余万人,并将十万人的尸骨筑成“京观”。这座“京观”便堆在距离真定下游五十里外的滹沱河畔。
受了地理和世道的影响,真定这一带又是一个类似于三户亭那样的尚武之地。
在真定县城西北二十里外,有一处名曰赵家庄的地方,庄中所居多为赵姓农户,其中赵云的哥哥赵全一家,便住在这里。
这一日,有个文士打扮的年轻人途径赵家庄,一时觉得口渴,便隔着柴扉向赵全家院子里喊道:“家中可有人在?小可路过此地,讨口水喝!”
不多时,有一灰头土脸的妇人拉开了柴门,用葫芦做的水瓢盛了一些清水,端给文士。
文士接过水瓢,饮了几口,然后感谢说道:“多谢大嫂赠水!小可乃南阳人氏,路经此地,饥渴难耐,便厚脸出声讨要。如今渴是止了,可腹中空空、饥肠辘辘,不知能否赏一甑饭吃?”
那妇人没想到这个衣着光鲜的书生如此难缠,喝完了水居然还要吃饭,眼中流露出一副“我看你的脸皮确实厚”的表情,然后有些迟疑地说道:“家中男人病倒在床,我一个妇道人家伺候左右,实在无力招待先生,还请去别家问一问吧。”
妇人说这话的时候,屋内正好有男子剧烈咳嗽的声音传出,证明她所言属实。
书生闻言,不但没有离去,反倒更加来劲,竟然说道:“着哇,不知你家男人生了什么病?本人略懂一些岐黄之术,说不定能帮你男人治病。”
妇人闻言,犹豫片刻,说道:“还请先生在此稍候,待我进屋问一问我家男人。”
书生倒是不急,客气说道:“理当如此,吾便侯在此地,还请大嫂进屋之后一定劝你男人让我给他瞧上一瞧!”
待到妇人进屋之后,书生轻声自语道:“真是天助公子也,这下倒是不必担心日后被那人提枪追杀了……”
这个有些“没皮没脸”的年轻文士,便是刘和在三户亭招揽的第一个跟班——李严。
那日李严得知刘和欲用安平国来跟公孙瓒换赵云效力之事后,一夜没有睡好,翻来覆去地琢磨着如何帮助刘和实现这个心愿。
虽然不知刘和为何如此器重名不见经传的赵云,但李严知道自己未来是向治政方向发展,而那赵云却是武人出身,跟他之间没有直接的竞争关系,所以心里并不怎么眼红和不缀。
公子将来必然是要当主公的,而作为一名有作为的雄主,身侧肯定是人才济济,文武兼备。李严如今占了先机,暂时还没有想着跟人争权夺利,而是如何展示自己的能力和才华。
经过一夜思索,李严终于想出了一条“苦肉离间计”,于是赶紧告诉刘和。
李严的主意是一面前往赵云的老家真定打探他家中的情况,然后暗中给赵云家里制造一些足以让赵云回家的“麻烦”,另一面则是假冒赵云家中之人给他捎去口信,紧急召唤赵云回家,等到赵云离开之后,再想办法离间公孙瓒与赵云之间的关系。
因为刘和的老爹刘虞驻军在真定一带,若是有人在公孙瓒耳旁吹风,说赵云老家其实根本没事,你说本就对赵云有些不放心的公孙瓒会做何感想?
到那时,公孙瓒必定更加厌恶赵云,而刘和则假装不知赵云已经离开,像个“二百五”一样在信都会盟时提出愿意用安平国来交换赵云,估计那时公孙瓒一定会在心里狂笑几声,然后“欲拒还迎”地答应下来。
公孙瓒有什么不答应的理由呢?赵云人都已经离开,再说他也不稀罕了,如今有个傻货将天大的便宜送上门来,为嘛不换?
不过,李严这条计策看着不咋地啊!虽然最终达成了刘和的目的,可明明只用一条“离间计”就可以招来赵云,为啥还要在前面加上“苦肉计”,非要帮着刘和将安平国送出去呢?
这叫做“千金买马骨”,而李严真正厉害和高明的地方就在这里!
安平国对于刘和而言,就是一根鸡肋,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蛋疼到带着一票人马到那里去发展,除非他是想被公孙瓒和袁绍整死。
可若是刘和在接下来的信都会盟上做出一个惊人举动——为了一名小小军侯而不惜让出一国之地!你说这样的消息传出之后,该有多么的劲爆?那些尚未找到主子投效的猛人们听了之后,该有多么的兴奋?刘和爱惜人才的大好名声会以怎样的速度蹿升?
当然了,这条计策也有不足之处,或者说是“后遗症”,那就是万一日后赵云得知自己家中出的“意外”是刘和派人干的,主意是李严出的,他会不会做出弑主泄愤、追杀帮凶的举动?
那日在高邑城头,刘和对李严说过一句“你就不怕这么做了,日后若被赵云知道,他提着龙胆枪扎死你”,便是指的此节。
为了不被赵云日后追杀,始作俑者李严向刘和请命,亲自前来真定布置这件事情。给赵云家中制造“麻烦”的事情看似简单,却要舀捏好分寸,既不能弄得过火,整出致人死命的事情,又不能不痛不痒的,结果把赵云逼不回来。
李严今日前来赵家庄,便是为了查探赵云家里的情形。
临来之前,他已经想到了好几个方案,比如某日夜里派人冒充山中土匪前来劫掠,然后混乱之中将赵云家人绑走,又或者打成重伤;比如唆使真定县城内的某位不良官吏安个罪名将赵云家人抓进大牢,事后他再将这个官吏一刀咔嚓……
然而,当李严从妇人口中得知赵云的大哥赵全如今重病在床时,他瞬间便有了更好的想法。赵全卧病在床难道还不算赵家的大麻烦么?这种麻烦那是想造都造不出来的,简直就是老天爷专门留给公子的啊!
只要让人给远在南皮的赵云捎去口信,就说他哥哥重病不治,恐不久于人世,你说赵云能不回来?
更妙的是,李严这次不仅不用蘀刘和背黑锅,而且还能让赵云今后更加感激刘和。办法很简单,那就是一面放出赵全病重不治的消息,一面想办法给赵全好好治病!
就算到时候赵云回家发现哥哥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甚至已经是大病初愈了,你说他还能去记恨悉心给他哥哥治病的刘公子么?
李严美滋滋地站在院外想着以后的事情,赵全媳妇去而复回。
“这位先生,我家男人答应了,请你进屋去给他瞧病。”
李严于是跟着妇人进了院子,来到赵全所躺的屋内。
李严是不是真的会看病,其实并不重要,只要他会“忽悠”就行。当初李严在丹水县内担任户曹,跟什么样的人都打交道,假扮一个会瞧病的医者并非难事,反正他也没有打算真给赵全开什么药方子。
看着卧榻上脸色蜡黄,胸脯上下起伏的赵全,李严装模作样地为赵全诊了一回脉,然后脸上露出了夸张的表情。
“哎呀,病人的情形很不乐观啊!若是再不医治,只怕活不过今年冬天!”
妇人听了这话,吓得浑身哆嗦,带着哭腔说道:“还请这位先生施展妙手,救一救我这苦命的男人。”
李严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说道:“难啊,真的难!这一带庄子里根本就找不到我用来救人的药草,就算想救你男人,也是无能为力啊!”
妇人急忙问道:“不知需要哪些药草?还请先生写下来,我这就去县城买药,就算是卖房卖地,也要救回我男人的性命!”
“唉,就算你卖房卖地,也是不成啊!”
“啊!那可如何是好?呜呜……”妇人无力地坐在地上抽泣起来。
躺在床上的赵全见不得媳妇难过,于是喘着气对李严说道:“你这书生,恁地可恨!既然没法救吾,何必在此呱噪!我赵全自知命不久矣,你若真是好心之人,还请帮我带个口信给我兄弟,我那兄弟名叫赵云……咳咳……”
看着赵全咳得难受,李严急忙打断他的话语,说道“这位大哥真是急性子,我又没说不给你治病!实话告诉你夫妇二人,我在高邑城内认识一位好友,他家中藏着几味极其罕见的药草,在外面根本就找不到。想要治病,你
们夫妇需随我去一趟高邑,这赵庄是不能再呆下去了。”
“那治这病一定需要花很多钱吧?”妇人止住哭声,有些担心地问道。
“花钱都是小事,我那友人待人十分和善,只要听说了你们的难处,一定会伸出援手的。我如今只担心你们舍不得这处院落和几亩薄田,不肯随我前往高邑。”
“肯,怎么不肯!这次我说了算,就算小叔子回来,也定然不会责怪于我!”
妇人为了救自己男人,擦干眼泪,一脸决断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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