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露闭上眼睛,砸在温热的怀抱里。
她蓦地睁开眼睛,惊愕地看着龇牙咧嘴的谢玉琢。
“谢……谢大哥?”
刘露以为谢玉琢跑了。
谢玉琢踉跄着往后退几步,后背抵着墙壁,才不至于跌坐在地上。
他抱着刘露的手在颤抖,“你一天天吃的啥?长这么胖,这么重,我的隔夜饭要给你砸出来了!”
刘露所有的恐惧和害怕,被谢玉琢这句话搅得烟消云散。
她脸色通红,又羞又恼地瞪着他。
“诶!我救你,你不领情,还给我白眼儿!”谢玉琢举着刘露,佯装往地上扔,“出了这条巷子,咱们谁也不认识谁。你可不许说我占你便宜,死赖上我,以身相许来报恩!”
刘露吓得闭上眼睛,紧紧抓着他的衣裳。
谢玉琢哈哈大笑,“你这点胆子比耗子还小,能平安活着长这么大,挺不容易的吧?”
刘露气得想揍他一拳,挣扎着下来。
那一日白家乔迁,她帮忙送桌凳,谢玉琢跟在她屁股后面,说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
有时又观察入微,她需要帮忙的时候,他适时搭一把手。
可眼下又这般嘴欠!
她调头就走,看着护卫走来,吓得躲在谢玉琢身后。
谢玉琢看着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蹦到他身后,小脸儿煞白,“妹妹,你别怕。他们看着勇猛,战斗力是个渣渣!你看我的……”
护卫抽出长刀。
谢玉琢脸色一肃,将卷起来的袖子撸下来,拱手道:“在场的各位兄弟,我和你们家妈妈交情匪浅,都请给我一个面子,将这不长眼的刀剑给收起来!”
“把人交出来!”护卫往前一站,长刀泛着寒光。
“有话好好说!”谢玉琢挣脱刘露的手,“你别抖啊,抖得我紧张!”
刘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看着他颤动的裤管,“我……我没抖……”
“那玩意儿不长眼,要不你和他们先走?我待会去找红楼老鸨赎你?”谢玉琢转身,刘露手指紧紧揪着谢玉琢的衣裳,谢玉琢看见一道窈窕身影走来,腿立马不抖了。垂头看着刘露的眼泪掉下来,挺直了腰杆,嬉皮笑脸道:“你都喊我一声哥了,我咋能丢下你不管咧?你看看,又被我唬住了吧?”他把袖子往上一撩,“你等着,哥待会就带你走!”
刘露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
谢玉琢挡在刘露前面,双手叉腰,“正面上我啊!你们这些渣渣!”他抬着腿扭动脚踝,“别浪费时间,你们八个一起上!”
八个护卫面面相觑,挥刀上前。
谢玉琢心里慌得一批,腿都软了,朝着街角大喊一声,“鸢娘,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动手了,饶了他们这一回!”
护卫一听谢玉琢的话,立即收刀,看向前方,鸢娘仪态万千的从转角走来。
她似笑非笑道:“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口气这般大,原来是谢公子啊。”
谢玉琢不客气地说道:“鸢娘,你咋什么人都收?来历都不调查清楚,当心捅着马蜂窝!”
鸢娘有几分眼见,与她合作的那俩个人,都是逮着穷苦的姑娘下手。
刘露穿着寒酸,哪有什么过硬的背景?
“谢公子,你瞧上这个丫头片子,我卖你一个人情,一百两银子赎回去。”
“她是赵老爷侄女儿的徒弟,你大可将她领回去,等着赵老爷上你这儿赎人。”谢玉琢将刘露往鸢娘面前一推,掸一掸袖子,就要走。
鸢娘有点摸不准,谢玉琢话中的真假。
“我开门做生意的,哪里能做赔本生意?这丫头是有人卖给我,甭说她是赵老爷侄女儿的徒弟,就是赵老爷的侄女儿,你们要将人带走,也得给银子!”鸢娘沉着脸,不通人情。
谢玉琢笑容不变道:“露儿是良家女,你不是从她家人手中买走的,尽管和我犟着,到时候可别和我们攀交情!”鸢娘脸色一变,谢玉琢话音一转道:“鸢娘,你在镇上混得风生水起,是个聪明的人,应该知道这笔账该怎么算。你放人,我们不追究。你的损失,在哪儿丢的,就在哪儿给找补回来。”
鸢娘不作声,权衡利弊。
谢玉琢道:“露儿的户籍不在你这儿吧,就算你拿着卖身契,等官府的人上门来,你还能扣住人不成?别到时候……你买的其他人,也捅出篓子来!”
鸢娘斜睨刘露一眼,“谢公子,杜鹃儿成天盼着你去找她,指望着你给她赎身呢!如今看来,你是有了新人。念在你是咱们红楼的常客,我就做个顺水人情,人给你带走。”
谢玉琢眼睛瞟一眼刘露,看到她的发旋,瞪着鸢娘道:“你瞎说什么?杜鹃儿是赵老爷的老相好。行了行了,改天我约赵老爷来红楼谈生意。”
鸢娘娇笑一声,端的是万种风情,“鸢娘就在楼里恭候谢公子与赵老爷。”手一挥,让护卫退散。
刘露性子腼腆胆小,不会乱走,好端端咋会被人掳走卖窑子里?
谢玉琢想叫住鸢娘,盘问是谁掳走的刘露。
鸢娘能妥协,卖个面子情,他不能得寸进尺。
而且鸢娘未必肯松口告诉他,反而打草惊蛇。
“行了,他们都走了。”谢玉琢双手背在身后,吹嘘道:“别看我清隽单薄,我的拳脚功夫可不弱。甭说他们只有八个人,就是再来十个八个的,都不是我的对手!”
刘露没有吭声。
“咋的?被哥的英姿给迷住了?”谢玉琢弯腰,探头去看刘露,她那一双杏仁眼儿泪水盈盈,“你哭啥?他们不会再为难你。”
刘露的脚踝钻心的疼,“我……我脚崴了。”
“你不会真的想赖上我?”谢玉琢一副看穿刘露伎俩的表情。
刘露没见过这么可恨的男人,她含泪瞪向谢玉琢。
谢玉琢被她软软地瞪一眼,心都酥了。
啧了一声,拉高裤管,蹲在她面前,“上来吧,你要赖上我,我也给认了!”
刘露紧紧捏着手指,没有趴上去。
她快要和白大哥定亲,方才被谢玉琢救,抱了一下是逼不得已。
“磨磨蹭蹭干啥?又不是没有碰过你。”谢玉琢吓唬道:“咱们再不离开这儿,待会鸢娘反悔,杀个回马枪,就真的跑不了了!”
刘露面色一白,连忙趴在他背上。
娇娇软软地身躯压在他后背上,谢玉琢忍不住心神一荡,他踉跄着两人险些栽倒在地上,他咳两声,遮掩道:“我差点被你压垮了,难怪你要千方百计赖上我,就你这样压根没人会要!”
刘露脸颊涨得通红,看着谢玉琢的一截脖子,恨不得咬死他,让他给闭嘴!
谢玉琢脸颊也一片通红,他从未与女子这般亲密接触过,难免会想入非非。
他打住乌七八糟的念头,闷着头,将她送去医馆。
刘露坐在凳子上,将裤管卷起来,露出红肿的脚踝。
医女给刘露抹好药,开一瓶药酒,叮嘱她用法。
刘露掏银子,这才发现银子全给那一男一女拿走了。
谢玉琢租一辆牛车回来,去结账,背刘露放在牛车上,坐在她对面,“你瞧着不声不响,却是好心机,套路整的一套一套的。崴脚了,我送你就医,你没有银子,就是想花了我娶媳妇儿的本钱。到时候还不上,拿人来抵债!”
“我家有钱!”
谢玉琢往木板上一躺,翘着腿,听闻刘露的话,嘴一咧,“我就是上你家去要债。”他笑眯眯地说道:“你不会以为我特地送你回家?”
刘露垂着眼角,盯着自己的脚踝,没有搭理谢玉琢。
牛车离石屏村还有一里路,车木轮子裂了,谢玉琢无奈,只得将刘露背回石屏村。
他准备到村口,将刘露放下来,再找个妇人送刘露回家,这样不会败坏她的名声。
谢玉琢哼哧哼哧背着刘露,小跑到村口,挥汗如雨,准备将她放下,就瞧见白孟扛着锄头站在村口。
“白……白孟,你帮我去喊个大婶过来,将刘露送回家。”谢玉琢双腿酸痛的发颤,他将刘露放在地上,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抬手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喘着粗气道:“累死我了。”
刘露心口一跳,看向白孟,有一种在外鬼混被家人抓包的感觉,紧张地说道:“白……白大哥,我……我的脚扭了,谢大哥送我回来。”她看着瘫在地上的谢玉琢,满头大汗,心中微微一动,迟疑许久,抽出一块粗布帕子递给他,“谢谢你。”
谢玉琢抬头,细长的眼睛闪烁着清曜的光芒,厚颜无耻道:“你这是怕我赖账,先将定情信物给我?”
刘露想将帕子塞进他嘴里,向白孟解释,“白大哥,不是他说的那样,我……我……”
谢玉琢见她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全一句话,“行了,你不用解释。白孟是自己人,不会坏你的名声。”
刘露快要急哭了,她宁可给其他人瞧见!
“脚好点了吗?有看郎中吗?”白孟问道。
刘露点头,“看了郎中。”
她现在准备与白孟议亲,被他撞见和别的男子牵扯不清,不想让白孟误会,她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
白孟并不觉得有什么,去将白薇请来,背着刘露回家。
白薇将刘露放在屋子里,就被谢玉琢拉到门口,“你徒弟今儿个被人卖到红楼,跳窗的时候遇上我。你好好问一问她,得罪谁了,将她卖到那种地方。”
“我知道了,谢谢你。”白薇道:“天快黑了,你先回去吧。”
谢玉琢手一拢,靠在门框上,“刘露媳妇本还没有还给我呢!”
白薇从袖中摸出五两银子给他。
谢玉琢看着刘露坐在凳子上,与白孟低声聊天,拘谨的模样,仿佛面临着兄长,生怕挨训,那副乖巧的模样,看得他心痒痒。
不禁想起背刘露时,她软绵绵的身子在他背上磨蹭,一股热血往头顶冲。
他挠了挠头,扭捏地说道:“薇妹,刘露还没有说亲吧?我今儿对她又搂又抱又背,该不该将她娶进门?”
白薇猛地看向他。
谢玉琢不自在地说道:“我看她对我挺有这个意思,我看她一眼,她的脸蛋红彤彤的,很害羞。我救了她,她该是想对我以身相许。”
刘露听见谢玉琢这话,铁定翻几个大白眼,她那是被气的。
白薇听了这臭不要脸的话,都想要翻白眼。
想反驳,可这种事儿又说不准。
刘露和大哥议亲,并不是两情相悦。
她准备问一问刘露心里怎么想的。
“你先回去,这事儿不许往外说!”
白薇将谢玉琢推出门外,哐当将门关上。
刘露在和白孟解释今日的事情,隐去被卖进窑子里的那一段。
“我……我和谢大哥是清白的,你……你别误会。”刘露面对白孟,下意识的紧张,几次去送东西,都是遵从奶的意思。那一日他中秀才,被人众星拱月,心里替他高兴,可更多的是生出一种对有学问的人那一种敬畏。
白孟在接受白薇提议的时候,将刘露当做未来的伴侣看待,可看着她紧张的模样,更多的时候将她当做妹妹。今日看见她与谢玉琢亲密的状态,并没有那一种吃味的情绪涌动,很平常。
“你不用多想,你受伤,他送你回来,这是人之常情。”白孟宽慰她一句。
刘露点了点头。
白薇走过来,白孟温和的问道:“谢兄走了?”
“走了。”白薇拽着白孟的衣袖,让他先离开,她有话和刘露说。
白孟笑道:“好,我先回去。”
白薇送白孟出门,见他走远了,将门关上,回头就看见刘露羡慕地看着她。
她从小与奶相依为命,很羡慕白薇有双亲,还有兄弟。
“我还没有将银子还给谢大哥。”刘露突然想到诊金,就要起身。
“我给了。”白薇将她按在凳子上,想着谢玉琢的话,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谢玉琢欺负你了?”
刘露脸颊充血,掰着手指头,她没有遇见过谢玉琢这样的人,他说的话让人招架不住。有时候很气人,想打他一顿。有时候又让人脸红心跳,照顾人也细致入微。
他明明不想惹事,可最后还是出手救她。
他明明心里害怕,却故意充作英雄。
他明明不想多管闲事,可最后心软的背她去看郎中。可以将她送上牛车,又怕她行动不便,一个人回家遇见危险,亲自送回来,背她走一段很长的路,累得满头大汗。
这些不经意的事情,能够让她不计较他说的那些气人的话。
在村口遇见白孟的时候,她更多的是害怕白孟误会她的人品。
当谢玉琢说帕子是给他的定情信物,心跳加速。
“没有欺负我,谢大哥很照顾我。”刘露低声说道。
“他敢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白薇握着刘露的手,“今日去镇上,你遇见什么事情了?”
刘露见白薇转移话题,心中一松,从她出门开始说起,如何遇见苏明珠,又如何遭遇绑架,被卖到窑子里。
苏明珠?
白薇拧着眉,心中有底,宽慰刘露一番,告辞回家。
刘露拄着木棍,拖着腿去里屋。
方氏睡在床上,朝刘露招手,让她坐在床边,“今日受委屈了。”
刘露趴在方氏怀里,泪水掉下来,宣泄出心里的委屈。
“谢小兄弟救你回来,你好好给人道谢了吗?”方氏将他们的对话全都听见了,“你别多心,白孟是个好孩子,不会误会你们。”
刘露摇头,“谢大哥他……”话开一个头,又抿紧唇。
方氏一手将刘露带大,看出一些异样,抱着她问道:“你喜欢白孟吗?”
刘露身子一僵。
“你看见他会有小女儿心思吗?想着要嫁给他,心里会羞涩又欢喜?”方氏只有刘露一个孙女,想她嫁的好,过得好。
刘露认真想一想,许久,她摇一摇头,如实说道:“我嫁给白大哥,心里是一种踏实,今后有家了。”
她喜欢白家的氛围,很羡慕那一种生活。在这世间,除了奶,她最信任的是白薇,所以奶提出让她嫁进白家,她内心没有排斥。
方氏慈爱的问道:“谢玉琢呢?”
刘露惊慌道:“奶,我和他是清白的!”
“奶知道,我们就是假设一下。你如果嫁给他,心里会讨厌吗?”
刘露怔怔地看着方氏,她脸上是和善的笑容,包容中透着鼓励,让她大胆说出心里的想法。
她试着去设想,最后陷入一片沉默。
因为她会心跳加速,心底会滋生一种羞涩,隐隐有一种期待。
这是不应该的。
两个人放在一起做对比,那种区别出来了。
她对白孟更多的是当做亲人,大哥哥在看待。
而谢玉琢不同,能够调动她所有的情绪。
“奶,白大哥是秀才,今后可能会是举人,或者做官。我……我是个大字不识的村姑,不擅长和人交际,别人会笑话他吧?”刘露将压在自己心里的事情说出来,“我觉得自己配不上白大哥,薇薇姐那么厉害的人,顾举人因为她是村姑退亲。更何况我,啥都不懂,只会干一些粗活。”
“奶疏忽了,没有想那么多。”方氏心里愧疚,当初刘露遭遇那种事情,她急于给刘露找一个依靠,他们能靠得住的只有白薇,她才豁出脸去求白薇。
白薇又如何会拒绝?
“你如果不喜欢白孟,和他在一起觉得有压力,奶明天上门和白家说清楚,向他们赔礼。”方氏揉了揉刘露的脑袋,“你如果喜欢谢小兄弟,到时候请他来家里做客,奶问一问他心里咋想的。”
刘露咬紧唇瓣,没有反驳。
——
白薇离开刘露家,下一个坡,就碰见苏明珠。
苏明珠气喘吁吁,看见白薇,连忙上前道:“薇薇姐,刘姐姐回家了吗?我和她一起去镇上,让她帮忙看着东西,站在原地等我一会,回来的时候她不见了,我去医馆找了一圈没有找着人,现在过来看看,她回家了没有。”
白薇目光锐利,审视苏明珠。
苏明珠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刘姐姐出事了吗?”
白薇笑道:“她不是头一次去镇上,能出啥事?”
苏明珠心里一紧,卷着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我就是瞎猜的,没有出事就好。”她看向刘露的屋子,“我去找她要篮子。”
心里隐约不安,从白薇的话中得知,刘露回家来了!
她没有被卖进窑子里吗?
这一次过来,她是装模作样过来,好排除她的嫌疑。
白薇他们找到刘露时,她已经在窑子里过夜,白孟是秀才,还能娶刘露?
“我也还有事找她,我们一块去吧。”白薇径自走在前面。
苏明珠脸色沉下来,白薇回头望来时,她立即挤出一抹笑。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刘露家门前,敲开院门,刘露看见苏明珠,连忙说道:“苏姑娘,对不起,我把你的篮子弄丢了。多少钱?我赔银子给你。”
苏明珠连连摆手,“不用赔钱,我没有看见你,以为你出事了。你人没事就好,篮子不值几个钱,不用赔。”
“一是一,二是二,还是算清楚比较好。”刘露拄着木棍回家取银钱。
苏明珠望着刘露通红的眼睛,若有所思,心神不宁的对白薇道:“薇薇姐,我先回去了,你让刘姐姐不用给我送银子!”
既然没有得逞,她还得回去和她娘合计合计!
白薇心里怀疑这件事和苏明珠有关。
苏明珠与刘露无冤无仇,不应该害她。
随即想起江氏提过,苏秀才有意两家结亲。大哥考上秀才,准备与刘露结亲,挡了苏明珠的路?
如果真的是这样,苏明珠一定还会有后续!
白薇叮嘱刘露回避苏明珠,不要与她来往,这才回家。
——
苏明珠阴沉着脸回村。
住在村头的孙癞子,瞧见苏明珠打扮的花枝招展,脸上抹了细粉,头上戴着一根银簪子,薄薄的春裳裹住玲珑有致的身段,走动间细腰摇摆。
孙癞子看直了眼,往苏明珠跟前凑,“明珠,你穿的这般骚气,又去隔壁村勾引白孟?他是秀才又咋了?你爹是秀才,不是个穷酸货?你就算扒光了往书呆子跟前凑,他也不懂风情,这不白瞎你这张好相貌?你跟了我多好?天天弄的你下不来床,这种日子才叫美。”
苏明珠心气儿高,她爹是秀才,读书人,品德高洁,她自认比这村里的泥腿子高一等。
听孙癞子下流的话,气得脸色铁青,“就凭你,也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她看着孙癞子手往脖子挠,搓下一层泥垢,胃里一阵翻涌,嫌恶道:“你滚远一点!就你这种浑人,村里的寡妇也不愿意嫁给你!”
孙癞子色眯眯的盯着苏明珠,笑嘻嘻道:“村里的寡妇我看不上,她没有你带劲。你穿这么骚,不就是想男人?我的心都给你勾走了,又反过来怪我癞蛤蟆吃天鹅肉,我冤不冤?”
苏明珠气得发抖,她恶狠狠瞪孙癞子一眼,往家里走。
孙癞子往她屁股摸一把。
苏明珠脸色煞白,‘哇’地哭着跑回家。
黄氏正在院子里收被子,听见苏明珠的哭声,将门打开。
苏明珠捂着脸冲进家,门被摔得咣当响。
“珠儿,你咋了?你快开开门!”黄氏担心,啪啪拍着门。
苏明珠满脸泪痕将门打开,恨声道:“娘,孙癞子他占我便宜,好在没有乡邻看见,不然我就跳河里死了!”
黄氏气得咒骂一通,又问她,“刘露咋样了?镇里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道事情成没成。”
提起这个,苏明珠更来气,“她好端端在家呢!高老二和他媳妇骗咱们的银子,明儿我就找他们把银子要回来!”
黄氏脸色一沉,“事儿没成,刘露和白孟这亲事黄不了。”她眼珠子一转,觉得他们的劲头使错地儿了。“咱们别打刘露的主意,没有她,还有别的女人。白孟是秀才,指不定江氏尾巴翘上天,要给白孟找一门得力的岳家。嫁进白家,还得白孟同意娶你。”
“我都见不着他,他咋娶我?”苏明珠拍了拍屁股,恨不得剁了孙癞子的手!“他和刘露马上就要定亲,我又不是天仙儿,咋能一见面让白孟对我神魂颠倒?”
刘露那边也不能再动手,白薇好像在怀疑她!
越想越觉得这门亲事无望!
黄氏神秘一笑,凑到苏明珠耳边嘀咕一句话,苏明珠的眼睛顿时亮了。
——
翌日。
江氏请方氏和刘露来家里吃饭。
白孟用完中饭,商议好亲事,就该去府学报道。
方氏和刘露穿着过年的新衣裳,打扮得整整齐齐过来。
江氏热情的招呼两人进屋,她手里拿着方氏递来的礼盒,“方大婶,您来就来,咋还客气的提东西过来?”
方氏见大家都在,让江氏坐下,不用忙活,“我今儿有事和你们说。”
江氏看着方氏神情凝重,也不由严肃,坐在对面,“您说。”
方氏浑浊的双目满含歉疚,她看向白孟,又看一眼白薇,最后目光落在江氏身上,叹声说道:“白孟和刘露的亲事,是我思虑不周。我们祖孙俩相依为命,刘露除了我没有依靠的人,她手里有钱财招人惦记。我年纪大了,活一天是赚一天,指不定哪一天睁不开眼睛,就求薇薇啊,让她替我说项将刘露嫁给白孟。白孟是个有大出息的人,我家刘露配不上。他今后做官,娶的媳妇要八面玲珑,左右逢源,才能帮助他管好大后方。刘露嘴笨,胆子小,她不得罪人,给白孟闹笑话就很不错了。”
“我只想让刘露嫁给一个普通的人,不求大富大贵,能对她好就成。白孟如果是个庄稼汉,我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满意。现在他和刘露有很大的差距,不般配,应该找一个更好的姑娘!”方氏两眼通红,握着江氏的手,“都怨婶,薇薇是个好姑娘,她不忍心在那样的情况拒绝我,怕对我们祖孙俩造成更大的伤害。你们都是好人,我们不能拖你们的后腿,耽误两个孩子的幸福。”
江氏很意外,没有想到方氏为这件事来的。她不禁想起白薇和顾时安,叹息一声道:“方婶,您别这么说,哪里有高攀不高攀?孟儿也是乡下人出身,在官场如何,全凭他的本事。”
白薇看向刘露,她一直低垂着头,不禁想起谢玉琢的话。
方氏来说这件事,说明刘露是同意的。
“娘,两个人能不能结成夫妻,讲究缘分。大哥和露儿是没有缘分,不用强求。”
白薇上一辈子,见证过父母失败的婚姻,并不愿身边的亲人为利益牺牲掉自己的婚姻大事。纵使白孟考科举,入仕途,她想的是自己努力挣钱,用银子铺一条路出来。他娶一个自己心爱的女子,共度一生。
若是被人榜下捉婿,白孟并不喜欢,可强权难拒,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岳家,虽然是助力。妻子若是贤良,二人相敬如宾,相知相许。若是女子性格强势,岳家掌控欲强,白孟需要事事听从对方的安排,又有何意义?
她在现代见过太多家庭里男弱女强,过得并不幸福圆满。
方氏委托的时候,她方才没有回绝,过问白孟的意思。
方氏这一番话没有说错,纵然他们一家没有门第之见,两个人的能力需要匹配。
白孟就算没有得力的岳家,自己的妻子需要处事圆滑,对他多有裨益。
她之前太钻牛角尖,走进了死胡同。
这一件事,的确欠考虑。
“方婶,孟儿和露儿还没有定亲呢,您说这些干啥?露儿是个好姑娘,她今后会遇见疼她的男子。”江氏顺着方氏的心意,将这桩事情,当做不存在。
方氏心里的大石落下,带着刘露回去。
江氏挽留她们吃完中饭再走。
方氏没脸留下来,执意回去。
江氏将方氏亲自送出去,关上门回来,唉声叹气道:“孟儿的亲事咋就这般艰难?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今后他飞黄腾达,差距也会显出来。女方下嫁到咱们家,如果是个贤良的,日子还能过。是个蛮横的,不得鸡飞狗跳?再说位高权重的人,能看上咱家?不管了,我不管了!你的亲事随缘吧!”最后一句是对白孟说的。
白孟失笑,“娘,不如等我中进士再说?”
江氏瞪他一眼,“许多中秀才,一辈子都考不中举人,你若是考不上进士,难不成打一辈子光棍?”
白孟连忙告罪,说错话了。
江氏这才心气平顺,“行了,我去做饭,吃完饭,你赶紧走,我不想看见你!”
白孟无奈地看向白薇。
白薇头疼,激起要挣大钱的冲动!
之前为了抱上知府的大腿,她想要赢得玉器大比。
如今就是为了她哥的仕途,她也要拼命往上爬!
在玉器大比展露锋芒!
一家人用完中饭,江氏将包袱递给白孟,交代他去府学,要好好照顾自己。
白孟一一应下,“爹娘,你们保重身体。”
又叮嘱白薇,劳她辛苦些,多看顾家里。严厉的告诫白离,不许惹事生非。
白离蔫蔫地应下,“我这段时间勤快着呢,铺子里一应事情,都是我在管……”
白孟眼睛睃来,他立即噤声。
一家人送白孟去村口。
白孟挎上包袱,辞别亲人,去往镇上。
而苏明珠打听到白孟今日要去府学,中饭都没有吃,饿着肚子等在河边这一段路。
这条路是去镇上的必经之路,临河而建。
她远远地看见白孟走过来,装作在河边摘野菜。站起身,她伸出手去抓离她有点远的那一株野花,脚下一滑,‘啊’地尖叫一声,‘扑通’坠进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