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有谁怜?
非但墨阳不能理解,绿影红缨等,也无法明白其中微妙之处。
只有温寒,心中撕裂般的痛了起来。
而凌谨遇,突然站起身,不再看如同活死人一般的凌天清,拂袖离席。
走到外面,他这才伸手,狠狠抵住胸口。
他怎么这里也这么疼?莫不是被传染上朱颜丹的毒?
看见那丫头战战兢兢对自己温温顺顺,他就恼怒万分。
如今他能够忍受这丫头每天和自己对着干,做些奇奇怪怪的事,说着奇奇怪怪的话,可他不能忍受,活泼调皮的小王后,像一朵焉巴了的花,没有一丝生气,看着自己的眼里,只有害怕……
他不是魔鬼!他对她还不够好吗?
凌谨遇深吸了口气,狠狠的揉了揉气闷疼痛的胸口,大步流星的离开。
让她疼,疼死算了!
这是第几次朱颜丹发作了?
原本以为在孤绝山中找回了她,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再毒发,她吃够苦,会好好的待在自己身边,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永远都不会想着死……
谁知温寒的三个字,竟让她朱颜丹发作。
这女人,究竟是为何毒发?
因为她以为自己真要“斩立决”,还是因为……
因为……温寒?
晓寒将凌天清的牙齿撬开,把药丸塞进去,虽然王上不许给她喂药,但那只是口上说说,心里肯定也心疼着小王后呢,所以大家自作主张的喂着她药丸。
只有温寒,也突然起身,往外面走去。
而墨阳和红缨,立刻跟着起身。
“王上。”冷漠的声音,在凌谨遇的身后响起。
“今日搅了兴致,你也吃的不尽兴吧?”凌谨遇轻轻叹了口气,转过头问道。
他私下对臣子,尤其是四侯和曾经的伴读,都如兄弟般。
至少,凌谨遇会让他们感觉,如小时候一样,毫无猜忌,亲密无间。
温寒看着灯笼光芒下的那张脸,他几乎有错觉……
错觉这个男人,是他的双胞兄弟。
因为,他们的性格如此相近,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王上,关于东海海贼,臣还有报。”温寒说的是正事,他也一向很少在凌谨遇面前,说和公务无关的事情。
“你带本王去大牢见见州府大人。”凌谨遇现在异常烦躁,他要去州府大牢,亲自审讯。
州府大牢异常的阴暗潮湿,秦鹏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当他被提审去拷问室时,看见端坐在虎皮椅上年轻俊秀的男子,满是血污的脸上,那双浑浊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震惊--他,居然也到了景州府。
看来……已经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温寒虽然是钦差大人,而且手段冷酷残忍,但毕竟只是侯爷。
这坐在虎皮椅上的俊秀男人,却是江山的主子,年轻的帝王。
秦鹏不知道那么年轻的少年天子,会有什么比温寒更残忍冷酷的逼讯手段,但是他作为看着新帝登基的臣子之一,却知道,和先王的宽厚仁慈不同,这个年轻的君主异常的冷血无情。
他曾在登基后的三个月里,拷训三朝元老--拿着先帝所赐的免死金牌的大臣,从天牢中出来之后,就成了哑巴一样的人,三日后将全家斩杀,自己也悬梁自缢……
他还知道,这个君主,最恨贪腐之人。
那大臣,正是借助自己是三朝元老,又有免死金牌,晚来失节,贪污钱财。
而先帝念他曾有功劳,只是旁侧敲击,谁知新帝一登基,先拿元老大臣开刀,整肃贪腐之风,一时间,朝野人人自危,倒也清明不少。
只是但凡“有幸”被凌谨遇亲自审讯到的人,不出三日,不死也是消失,无人知道,这年轻的帝王,会有怎样可怕的手段。
所以秦鹏一看见凌谨遇,首先心底浮起的是朝野官员间的各种传闻。
而且许多事情,因为未知才变得格外可怕。
------------------------------------------------------------
凌天清被用了安眠镇定的药物,强制性的睡着了。
也许对她来说,能够睡觉,能够做梦,是最美好的事情。
她也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想到死,因为活着那么好……
活着能和冰棍一起打猎,能捉弄他,能让他带自己去看最美的风景,还能有机会回到地球……
可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再次发作朱颜丹。
只是因为温寒的那三个字吗?
不……不是……
因为凌谨遇!
她怕他、惧他、畏他、恨他,凌天清记性一向很好,可现在怎么都记不清,当初是为什么答应温寒,回到暴君的身边。
她忘了动机是什么。
其实,她根本不想回到暴君身边报仇……因为她自己知道,没有胜算。
她只能被凌谨遇掌控,而自己却无法掌控凌谨遇一丁点。
那么,就是完全因为温寒。
因为他,所以自己才回到暴君的身边。
还那么傻的对温寒说,自己也想报仇……都是假的,都是傻话!
她是恨凌谨遇,讨厌他,却清楚自己回到暴君的身边,没有报仇的机会。
但温寒如今的反应,却也让她开始茫然。
她知道丈量人心,没有测量科学数据那么准确,可是……只要努力,还是能做到的……
她不会再……再让这颗心,痛。
凌天清一连数天下不了床,好在也没见着凌谨遇。
绿影悉心的调养下,加上凌天清虽然娇弱但有着强悍的恢复能力,慢慢的又能下了床。
她自己也小心照顾着自己,有时候自己开药单,让绿影帮自己配药。
凌天清在朱颜丹的巨大痛苦中,已下定决心要疼爱自己。
等着别人疼?
真是可笑的想法。
外面似乎下了一天的雨,乌云刚收去,露出淡淡的天光。
凌天清坐在花亭里,靠在晓寒的身上,看着远处的哑女涵帘,仔细的收拾着落花。
一场雨后,那些娇弱的花朵,许多都零落成泥。
这样看来,还是天清花好。
雨下的越大,花开的越欢,那些落花,也丝毫不像是落花,而像是要钻进地里的小精灵,掉在地上也朝气蓬勃,不像这些落红,只会让人想起林妹妹拿着香囊念的词。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她看见哑女涵帘给自己传达的信息,眼眶突然一红,抱着晓寒,埋在她的胸口,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悲伤。
“娘娘,怎么了?”嫣语见她表情有异,立刻问道。
这几日王后娘娘身体不舒服,有些小痛就会哭的死去活来,据绿影所说,这是朱颜丹后遗症。
会将很小的痛苦,扩散千万倍。
朱颜丹刚发作不久,凌天清连衣物摩擦身体的感觉都受不了,更别提睡觉,一定要服药才会舒服些……
反正朱颜丹的副作用越来越多,凌天清的心里也越来越害怕,不敢再让朱颜丹发作。
“我……看见那些可怜的花,想起一首歌……”凌天清呜咽着说道。
“娘娘,您要不要回去歇着……”晓寒被她哭的吓着了,给嫣语使着颜色,“要不找绿影过来看看吧。”
嫣语立刻起身,就要去找绿影。
等绿影匆匆赶来时,只听见花亭里,少女稚嫩的嗓音带着悲切,似有着说不出的愁怨:“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
王后娘娘一向古怪,唱的歌也怪,说的话也怪,总之,大家都习惯了她的怪。
可是虽然怪,王后娘娘却一直都是活泼鲜嫩的,极少有这么哀怨的时候。
看着她含着泪,在满地的落花上踩着,抢过扫地丫鬟的扫帚,一边扫着落花,一边唱着悲悲切切的曲子,让人也忍不住心酸,几乎不敢相信这是曾经活泼的让人头疼的娘娘。
待到凌谨遇走到假山后时,凄凄惨惨的葬花吟,已经唱完,换了另一首歌--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叹,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果然王后娘娘变异了!
被朱颜丹坏了大脑,居然唱着这么悲悲切切的歌,丝毫没有往日的精神气,简直颓靡的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以前活力十足的小女娃。
听说朱颜丹发作到最后,她会连悲伤的感情都没有,只会想着怎么活着……
凌谨遇闭上了眼睛,在少女幽怨的歌声中,有些苦恼的皱紧眉头。
朱颜丹无药可解……
可是如果凌天清在他的面前还想着死,他宁愿她变成行尸走肉!
凌天清唱着唱着,突然又嚎啕大哭起来,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到了更年期的女人……
不过想哭就哭,反正朱颜丹的后遗症,就是让你得死不了的忧郁症……
反正没人来管她,反正只要凌谨遇不在,她就是老大,想在地上打滚,都没有人敢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