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东风几口扒完饭,心痒痒的,不知她给自己什么惊喜。他大步往正厅走去。
正厅比平时都要人多,那女人站在正中,似交代这些人怎么做。
千夙见他来了,及时住嘴,让这些人下去,她端着一张明媚的笑脸迎他:“王爷用完膳了?”
“嗯。方才那些人是?”
“王爷等会儿便知。竹香,你去外头等着,太妃和侧妃她们一到,便请她们来正厅,王爷有要事商议。”千夙不用想都知道,那沈白莲难得一回占了上风,自然会紧紧拴住贺东风,一见贺东风不见,自然也会紧跟着回来。
贺东风拧紧了眉:“本王怎么不知道自个儿有事要商议?”
她在瞒着他什么,古里古怪的,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强悍,让他心里极为不安。
“王爷先坐下,料想她们也快到了。”
“你……”
千夙假装没听见他说话,撇过脸去,跟旁边的人说话。
贺东风半眯着眸子,她究竟要做什么?
等啊等,千夙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她恨不得一口气解决了沈白莲,然后走人,永远也不回这鬼地方,自由自在。
竹香从外头跑进来:“禀王爷王妃,太妃、侧妃和姨娘们回来了,即刻进来。”
“好。”千夙凝了凝神。来吧,沈白莲,我让你瞧瞧什么叫天衣无缝。
谢太妃下车,仍不忘盯着下人扶沈氏。原本她们是今儿一早才启程回京,殊不知半夜时沈氏急急来唤醒她,告诉她东风已经往回赶了,沈氏一来担心她们这儿没有个主心骨,恐遇危险;二来担心王妃又使了诈骗王爷回府。
沈氏这么一说,谢太妃才回过神来。傅氏原来是被东风遣回去的,肯定与谋害沈氏的肚子有关。
这么一想,谢太妃也忧心忡忡,那傅氏惯来能说会道,心思缜密,王爷近来又宠她,会不会被她这么一哭,王爷就把沈氏被害的事丢到身后了?
“芳姑,去唤醒所有人,这便启程回京。”
谢太妃一开口,自然无人敢反对,侍妾们个个都在睡梦中被生生唤醒,吓得半死。唯有快速收拾行囊,跟在谢太妃的脚步。
因走得急,个个都没带多余的干粮,加上马儿急驰,等到了京城时,侍妾都一脸菜色,难受得紧。
才下车,就听王妃的婢子说王爷让大家去正厅,有要事商议。她们忍不住想到王妃,难道是,王爷要休了王妃?顿时,人人自危。
谢太妃与沈碧姝听到有要事商议,也想到了王爷休妃上去。
等一群人到了正厅,却见王妃着一身正红坐在正中,颇有种凤临天下的姿态,个个都大吃一惊。
沈碧姝心里一震,傅千夙怎么,怎么与王爷坐在一块?她不是该与王爷吵得个底翻天,然后被罚在主院里禁足,地位一落千丈的吗?
反观四个侍妾却喜不自禁,匆匆上前去拜见王爷王妃。王妃居然没事,真是太好了。若王妃被沈侧妃拉下去,她们的日子也会不好过。幸好,王妃还是那个强悍的王妃啊。
千夙看到她们的眼神,微微点头,知道她们想问她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想说,好戏马上揭晓。
沈碧姝见傅千夙老神在在,一阵心虚,为防出什么岔子,她伸手抚着肚子,楚楚可怜道:“太妃,妾身的腰有些发酸,想去歇会儿。”
谢太妃自然是允的。
沈碧姝刚转过身,背后就传来傅千夙的声音:“沈妹妹要是哪里?可是肚子不舒服?不如让大夫把把脉?”
把脉?傅千夙知道些什么?沈碧姝强装镇定,回过身来朝王爷王妃福身:“回王妃,妾身只是腰有些酸罢了,肚子没事。”
“那就好。”千夙站起来,缓缓走到沈碧姝面前,目光放在她的肚子上。
沈碧姝忍不住后退。傅千夙的目光太渗人了!不,她绝对不会让傅千夙破坏她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眼看着成功了第一步,只要再加把火,傅千夙必定会被王爷休出王府。
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猛地跪地:“王妃,妾身求求您,放过妾身的孩儿吧。您若恨妾身,等妾身的孩儿落地,妾身把命送到您的跟前。”
谢太妃第一个忍不住,过去牵起了沈氏,她怒指傅氏:“你在做什么?眼里还有没有王爷和我这个太妃?公然残害有孕的侧妃,我看你也别当这容不了的王妃了。王爷,你看着办。”
贺东风也有些怪责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为何要在众人面前逼得沈氏这样紧?她不知道越是这样母妃就讨厌她么?他又要怎样才能安抚好母妃,好顺利解决她谋害沈氏的事?
“怎么,王爷还舍不得傅氏吗?”谢太妃直直盯着她的儿子。这傅氏不堪当王妃,他早就该将傅氏这麻烦给扔出去。
“母妃,本王……”
千夙没让贺东风把话说完。她径自把发髻上的钗头凤一拔,连同代表王妃的令牌甩到地上,清冷道:“不用太妃施压,也不必王爷难做,我傅千夙自请离去,要休还是要和离,我不在乎,这晋王妃谁爱当,谁当。”
“傅千夙!”贺东风愣了,伤了,怒了。她竟然这样拂晋王府的脸面,拂他与母妃的脸面。这就是她要送给他的惊喜。好,好得很啊,傅千夙。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将我的自尊一片片撕碎踩在地上。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
“王妃!”四个侍妾低呼,似不敢相信她竟然,竟然将这些都拱手让人。然而她们又不得不承认,当一个女人能有底气到,公然斥驳夫君与婆母的程度,无疑是令她们佩服的,又隐隐觉得受教。
沈碧姝心里暗笑,对了,傅千夙,你这么做就对了。撕破了脸,你也就别想再占着王妃的位份了。谢谢你把一切让出来。真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眼下傅千夙一走,这里又只有她怀了身子,晋王妃还能是谁来当呢?
千夙才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她抬脚就踩过钗头凤和令牌,眼尾扫了沈碧姝一下:“这些东西都是我不要的,下一个王妃只能捡我踩过又不屑的。”
沈碧姝垂着头。只管忍着,反正傅千夙得意不了多久了。
千夙走到正中,扶了扶方才拔钗头凤时掉落的髻,不卑不亢地说:“今儿有一事想请大家指教,也算是我走之前,送给大家的送别礼。”
“朝雨轻尘,把人请上来。”
等十个大夫兼一个香料师傅进来时,大家都愣住,居然有这么多人。王妃让这些人来做什么。
朝雨轻尘立王爷底下,暗中朝王爷递眼色:爷,你错怪王妃了,快劝住王妃。
贺东风接收到他们朝他递的眼色,心里涌上来一阵浓浓的后悔。他错怪她了吗?难道,那臭草熏香不是她弄来流掉沈氏的孩儿?如果不是她的话,那他……
千夙轻声道:“尔等何人,报上名号来。”
站第一的说:“老夫乃悬壶阁的长老李长生。”后面的便接下去自报名号,全是京城里排得上号的名医。
直到最后那个说:“小的是馥芬斋的掌柜王大。”
“把你做的熏香拿出来。”
王大掀开小筐,取出九个瓶子的熏香来,一一解说:“禀报太妃娘娘、王爷,此九瓶熏香乃是取蓝蝴蝶与臭草为原料制成,第一个是取一份蓝蝴蝶与九份臭草配比,如此类推,最后一个为九份蓝蝴蝶与一份臭草配制而成。”
悬壶阁的李长老是这些名医里头资历最老的,他附和道:“老夫及其余大夫均亲眼见证王大用料配比。”
“好。”千夙接过话来,边看着沈白莲边问:“敢问长老,这九瓶熏香可能致孕妇流产?”
李长老道:“臭草加工为熏香,本就削弱流产药性,加上熏香里不止臭草一样,还有蓝蝴蝶及香料,药性大不如前。经老夫与九位大夫共同查验,此九瓶熏香,致流产的乃得三瓶,分别为一号至三号配比的熏香。”
“谢长老解释。”千夙看向谢太妃:“太妃听明白了么?也就是说,最少要有七份的臭草配三份的蓝蝴蝶才有致流产的危险。”
谢太妃不敢贸然开口。傅氏既找了名医及香料师傅来,有理有据又岂是她一人所言就能盖过?
沈碧姝的脸都白了,然她只能坚持自己在被害的角色的里头。她哭着道:“敢问王妃,妾身的披风上染了几份的臭草?”
千夙笑了:“染了多少份,沈侧妃心里没有点X数?我也不为难沈侧妃了。竹香。”
竹香提来一笼鸡,王大才打开瓶子取熏香,那笼鸡闻到味儿就开始乱窜,咯咯咯叫个不停。其余人也捂紧了鼻子。
王大一盖回木塞,味道没了,那些鸡也就不窜了。
千夙面无表情道:“敢情还未点燃呢,这些鸡就已经受不住沈窜了。试想熏一件披风,那味道得多呛人?难道沈侧妃的鼻子被堵了,闻不见味儿?那太妃和您的婢子芳姑呢?敢情皇山太冷了,鼻子都堵了?”
沈碧姝咬紧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