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少休庭审的日子日渐临近,与此同时,舒小艺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毫无头绪。但让她坐以待毙,她不想,也不能。
以前她只知道她爱他,他也爱她,但是并不知道他对她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甚至,她也不明白他,不明白这个表面隐忍嗜血的男人内心究竟渴望的是什么。甚至有时她会觉得,对他而言报仇重于她,他想要的不是她……太多的误会,太多的不理解让他们一次次争吵一次次临近绝望的边缘。她应该知道的,纵使他百般千般无情却对她千般万般深情,那些伤人的冰冷话语是他在保护她也在保护自己,可是,他也该明白的,自己所有的坚强倔强口是心非无非是因为自己爱他在意他。可就是因为他的冰冷她的不善言辞才使得二人之间错开两年时间。
在这两年里,他怕是也一直以为自己死去了吧?她还记得他曾说过他父亲在他母亲身死之后郁郁而终时那沉痛绝望的神情,她甚至能够想象这两年他是如何在自己死亡的阴影里沉浮的。他虽然霸道冷血,但是她知道他的内心有多害怕失去,而她却在回来之后忘记了他,忘记了一切,甚至跟还跟心心念念想要扳倒他的陆文博在一起,还差点错信了他,如果她当初没有负气离开,没遇上空难,没有失去记忆是不是今天一切都会不一样?至少,至少他不用承受这场牢狱之灾。如果自己一直都守在他身边,他是不是就不会历经两年绝望透顶痛苦至极的黑暗时光?
可惜,没有如果。
这些日子每每念及此,舒小艺就心痛的无法呼吸,她每日每夜都抑制不住地想念他,就连梦里都是他抱着她,轻声唤她“妮儿”的模样。正因如此,她才愈加憎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就连想要帮他都无从下手。
现在她已经清楚地知道那个男人对她而言的重要性,他不止是她的爱人,更是她的生命。曾经他费尽心思想要守着她,看着她,护她周全,如今他身陷囹圄,唯一能救他的只有自己,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放弃救他的机会,哪怕就那么一丁点可能也值得她用一切去赌。
思及此,舒小艺粲然一笑,笑的艳丽而孤注一掷。
她记得蒋笑笑告诉过自己,人都有弱点,无情如慕少修有,那么陆文博又怎会没有?与陆文博相处的数十年时光她早将陆文博的习性把握的一清二楚。曾经为讨好他费尽心思学习打听的东西,现如今要成为扳倒他的一缕东风,呵,真是讽刺。
舒小艺摇摇头,面无表情的走进浴室,一切,才刚刚开始。
傍晚,舒小艺赤着脚裹着浴巾从浴室走出来,房间的落地窗还没关,晚风凉凉的穿堂而过,吹散她身上未干的水珠,有些冷。她快步行至窗前,将落地窗的玻璃推上,拉好窗帘,颓然地靠着窗。她有些疲倦的闭上了双眼,而后缓缓睁开,接着她环视这件陆文博为她刻意准备的居室,淡蓝色的格调,简约清新的布局,她突然想起十六岁那年和陆文博嬉闹时说的玩笑话。
“陆哥哥喜欢什么颜色呀?”十六岁的舒小艺扬起头看着大她两岁的陆文博,眼睛里是溢出来的欢喜。
“灰色”,那时的陆文博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揉了揉舒小艺的脑袋,接着道:“不过不是最喜欢的,那么我们小艺最喜欢什么颜色呢?”
“淡蓝色!是天空的颜色!陆哥哥,你抬头看看,是不是好漂亮?!”
那时的舒小艺兴奋的抬头,用细嫩的手指指向蔚蓝的天空。
“是啊,那时的天空真是漂亮……”舒小艺靠着墙喃喃自语道,她忽而又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事。
在她说完喜欢淡蓝色以后,陆文博拉下她指向天空的手,眼神温暖坚定,他定定地看着她说,“只要小艺喜欢,那么以后我们的家都是天蓝色。”
听完这话,舒小艺羞红了脸,埋头道:“陆哥哥胡说什么呢!小艺还小呢!”
陆文博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儿,道:“是呀,我们家小艺还小,要等大了才能嫁给我当媳妇儿。”说罢作势要拥她入怀,她害羞地不敢看他,轻轻推开他伸过来想要抱住自己的手,小声道:“陆哥哥净会哄人开心,我,我不理你了。”语毕羞红了脸快步跑开……
“呼”,舒小艺挣脱会议长舒了一口气,继续抬头看着这件按照她幼时喜好装饰的卧室,一时间竟百感交集,她不由得想,若是当时没有误会,陆老董事长把那聘礼的来龙去脉说清楚那么是不是,她和陆文博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又或许当年陆董事长能不那么自私地占有慕少修和陆文博的母亲那么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舒小艺慢慢转过身,朝前方的梳妆镜走去。她移步坐在梳妆台前,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舒小艺面色苍白如雪,说不出的憔悴,但隐约却带了一种浑然天成的病态的美。未干的黑发毫无章法地散落在脑后,悄悄地滴下几滴细密的水珠。
她低头看着梳妆台上未开封的瓶瓶罐罐,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她向来是不好这些,但这些日子因为身子尚未痊愈,苍白的脸色还需以此调和,她向来是不喜以妆覆面的,即便是脸色再不好看也不过是绛唇轻点,堪堪而已。
显然,陆文博并不知道这些,怕是这些年的阅女无数让他觉得任何女人都喜爱这些吧。
想到这,舒小艺拉开梳妆台的抽屉,将台面上摆放的瓶瓶罐罐一股脑扫进去,临了关上抽屉之前,她注意到其中一只包装简单的口红,她抬头看看镜中深色倦怠的自己,拿起口红,关上抽屉。
她打开口红,轻轻地抹在唇边,而后扣上,端放在梳妆台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字一顿的说:“舒小艺,你记住,现在的陆文博早已不是当年的陆哥哥,你必须要找到他陷害修的证据,修现在只能靠你了。”
舒小艺在镜子前头坐了许久,神色有些涣然,她似乎是在思考这些什么。突然,她一个箭步从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弹起来,转身快步走向床头的位置,略微思索了一会,她拿起了床头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喂……”
“小…小艺?”电话那头传来诧异的声音。
“笑笑,是我。”说着,舒小艺压低了声音道“笑笑,我想知道,如何俘获一个男人的心。”
“你想要得到陆文博?”蒋笑笑的声音提升了一个度,“舒小艺你疯了吧?!你想要得到的人不是最爱你的慕少修,而是这个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就可以出卖你的男人?难道你忘记以前……”
“我没忘。”舒小艺打断她的话,“陆哥哥跟我说过这些都是误会,我相信他,笑笑既然你说你跟我是好朋友,那么你就帮我这个忙好么?”舒小艺一边说着,一边努力保持冷静镇定,她不能告诉蒋笑笑她已经恢复记忆,知道她恢复记忆的人越少,被陆文博识破的可能就越小,从他身上找到证据的可能性就越大。
“笑笑,对不起,为了能够找出证据,这一次我只能瞒着你了。”舒小艺在心中暗道。
“小艺我求求你醒醒吧,最爱你的人此时此刻在监狱里带着,还有六天,还有六天就要庭审了!你知道他被告的是什么罪么?是关于地下钱庄,是洗钱,洗钱啊你懂不懂?那是要判死刑的!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你现在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人!”
蒋笑笑在手机那头大声的吼着,舒小艺为了不让她发现端倪仍旧是克制着自己快要梗咽的声音说道:“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最爱的人是陆哥哥,我想得到的也只有他,至于你说的那个慕少修,他是陆哥哥的敌人也就是我的敌人,笑笑,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朋友的话就教会我如何把握住一个男人的心吧,不管我过去和慕少修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我现在只想好好儿的过好我现在的日子。”
“舒小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以后一定会为你现在所有的想法后悔的!”蒋笑笑撂下这句狠话便不再言语。半晌,蒋笑笑才缓缓开口:“你是真的爱上陆文博了?”
舒小艺隔着手机屏幕苦笑,道:“是,所以我才想留住他,笑笑,你教教我好不好?”她半撒娇半哀求道。
大概是觉得劝她也没有意义,蒋笑笑干脆放弃劝她,只是叹了口气幽幽道:“我只希望日后你回想起曾经的一切不要怪我今天没有拦你到最后。”
舒小艺听见蒋笑笑有松口的意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出言安慰道:“笑笑,你放心,不论日后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吗?”
“……”
舒小艺和蒋笑笑打完电话以后从床边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吹风机,她那一头湿发堵在脑后甚是难受,将头发吹干之后她又走到陆文博为她准备的衣帽间里挑选衣服。对她而言,每一次的打扮都是没有硝烟的战争,每一次与陆文博相处都相当于兵戎相向,而这打仗的第一步,就是迷惑敌人。
她从衣帽间里拿出了一套浅蓝色的裙装,以及一双白色中跟皮鞋,她打量着这个衣帽间,陆文博对她也是上了心了。这一套起居室全都是用淡蓝色装点也就算了,梳妆台上的化妆品也都是浅蓝色系,便是连衣帽间里的衣服也都是她平时喜欢的颜色和样式,可是那又如何呢?他终归不是他。想到这,舒小艺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如今,却是身不由己。若是换了那个男人,知道自己这般悉心装扮只是为了取悦他人一定会气得把自己摁在墙上好好地教育一番吧。想到他,舒小艺自嘲的微笑竟不自觉变得甜美迷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