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响处,一个头顶上顶着几撮黄毛肌肉十分发达的铁塔一般的绿眼睛白人大踏步从地下室走了上来,身后跟着另外几个人,手里倒是空手,估计是不好带着武器上来。
我好整以暇地喝着水,仍然斜着眼睛看着他,一言不发。语言不通,有什么好说的?
那大块头咚咚咚地来到我对面,双手按在桌子上,牛眼大的绿眼睛瞪着我,大声喝问,口沫横飞,显然十分激动。我反正也听不懂,就当没听见。文瑜张口想翻译给我听,我伸手拦住了她:“不用你翻译,自然会有人翻译的。这种事不是你做的。”
果然,好一会之后,绿眼睛大块头瞪了一眼日本人,又喝了几句什么。那日本人便乖乖地翻译道:“中国人,这是这次行动的队长,美国人柏力?强森。他要我转告你,他是队长,你要听他的命令,否则有你好看。”
我微笑道:“我没有不听他的命令啊!问题是……他有给我什么命令了吗?进入那个猪窝狗窝是他的命令吗?”
日本人翻译过去。强森队长一砸桌子,吼道:“我们只能在地下室里商量事情!这里的不行!”他说的当然还是英语,不过日本人翻译了过来,我自然就能听懂了。
我说道:“对不起,我曾经是一名军人,我对地下室的糟糕情况极其厌恶。如果你们当兵时你们的军营和宿舍就是这样子,那我要十分的看不起你们。这确定就是你们平时的样子吗?”
强森队长又砸了下桌子:“任务为主,其他都是小事!没有人在乎!只有你们中国人在乎!”
我说:“所以当年在朝鲜战场上,是在乎小事的中国人打败了胸怀大志的美国人。我说的对不对啊,队长?”
另外几个佣兵竟然笑出声来,明显并不是和强森十分齐心的,真齐心的话就不会笑出来了。
强森恼羞成怒,又砸了下桌子:“我不跟你废话那么多!我命令你,马上站起来,向右转,进入地下室,听我的命令确定我们的行动路线和人员任务分配!”强森队长实在是太愤怒了,说一句话就砸一次桌子。可怜的桌子哪里经受得起他这般的暴虐摧残,很快便啪的一下裂开了一条大缝。这只是一张薄板桌而已,我都能砸开,就更不用说他了。
我说:“我坚持不去地下室那么肮脏的地方。你可以用你队长的身份把我开除出队伍,你们自己去。反正你是美国队长嘛!”
强森气得双拳捏得咯咯作响:“中国人,那我就把你……”
文瑜立即站起来道:“你要是把他开除的话,我也走了,你们自己去就好了,反正我们都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你们才是主力。有你们就够了。”
那几个佣兵倒是劝起强森来,很明显他们不希望我们真的被赶出去。凡是有点脑子的都会明白,在中国的地盘上做事,如果没有中国人在队伍里,估计是困难重重,何况这可能是一趟有去无回的任务。
强森见手下人都不帮着他,更是暴跳如雷,一脚踢翻了一张椅子,怒气冲冲地回地下室去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回地下室去了。我和文瑜仍然坐在大厅里,自顾自地喝水聊天。
文瑜有些担心地问我:“不管怎么说,你是刚一来就得罪了队长,那你接下来可能会有苦头吃的。”
我笑道:“没事。讲真,我还真盼望他们就此取消任务乖乖地滚回大洋彼岸去。从我的立场来说,我并不希望美国人来这里拿走中国的东西……当然,如果是你想要拿走我的10万8万,那是可以的。”
文瑜低声道:“我是担心家里……”
我说道:“没事的,放心好了。等着瞧吧,他们会上来跟我们坐在桌子边谈事的。那里面实在是太臭了,我都受不了,何况是你?我们本来就是迫不得已才跟他们合作,我们已经够委屈的了,干嘛还要继续委屈?”
不出我所料,大约半个钟之后,强森队长他们果然再次走了上来。我仍然斜着眼睛看着他不说话,等他开口。
强森队长的脖子真是像我们老家的俗话说的,“捏大又捏小”,就是使劲憋住怒火的意思。他狠狠地瞪着我,目中如欲喷火,老半天才挤出几句话:“下面讲解行动路线,分配任务!”
还是日本人翻译。强森队长在被他砸裂的桌子上摊开地图,竟然是英文的,看来是专门翻印过。他指着地图告诉我们,这次的行动路线,就是从这里出发,开着两辆吉普车南下,到丰南县城后转向西南方向,从大路进入秦岭,然后背着行李装备步行进入山林之间,向本次行动的终点潜龙谷前进。
别看说起来就是几句话而已,实际走起来可能要好几天的时间。秦岭深处,安葬秦始皇的国师的地方,要是就在大路边的话,那不早就被人挖成坑了。到了里面,那就是真正的跋山涉水翻山越岭了。
我不禁看了文瑜一眼。我们都是男人,或许无所谓,但她一个女孩子……诸多不便吧?
探险家少有女子,基本上也就是这些原因。女子一来身体素质大体上不如男子,二来在外行动,几天不能洗澡什么的,诸多不便。哎,真是苦了文大小姐了。若不是把我拉过来,她自己处在一群如狼似虎的佣兵之中,说不定情势更是凶险。
强森队长说完了路线,接下来是分配任务。文瑜当然是负责宿营后的膳食工作,其他人或尖兵,侧卫,殿后,随时注意山林间可能存在的危险。荒山野岭的,野生动物一定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窜出一头凶猛的肉食动物来。
分配完了任务,我问强森队长:“你们都有枪,那我们有吗?”
强森队长嘿嘿一笑:“我很遗憾地告诉你,没有。你的武器是一柄工兵铲。我们……这次并没准备有你们的枪。”他说话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说出一个组织还是团伙的名头来,但总算不是太笨,最后缩了回去。
我摊了摊手道:“好吧!那夜里轮到我守夜的时候,万一有情况,我就拿着工兵铲使劲敲打地面好了。能不能听到,那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反正这小子心里恨我,加上我是中国人,基本上是不可能给我枪支的,怕我背后给他一枪。我也不再多问。枪么,总会有的,进了那些地方,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佣兵还不是接二连三地嗝屁报销?
我悄声问文瑜:“你以前用过枪吗?”
文瑜点了点头:“用过的,不过都是在靶场用的,打固定靶标和移动靶标都还凑合。你呢?作为一个无产-阶级的伟大-战士,你的枪法一定很好了?”
我笑道:“到时看着就好。”
当下再无其他话说,散会,整备,休息,等车。
强森队长向外打了个电话,告知队伍人员已齐全,可以出发。当晚在这小二楼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两辆吉普车开到,我们把大包小包的装备用具塞上车,分乘上车,向南而去。
西安是一个历史文化名城,可惜我们这趟是来玩命的,根本就没有时间游玩。我只能坐在吉普车里,向窗外看了几眼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古城,叹息几声,在车子的颠簸中睡了过去。
睡得有些迷糊的时候,坐在旁边的文瑜推醒了我,指着窗外说道:“看!多漂亮的秋景!”
此时是农历九月下旬,时候已是深秋。田野里此时有些光秃秃的,可能是冬麦刚播下不久,还没发芽抽苗。那些落叶乔木的叶子被秋霜打得一片片红艳艳的,在碧蓝如洗的蓝天的衬托下,确实有一种令人心醉的美。
文瑜随即又叹息道:“哎!可惜是在车上,没有办法拍得清晰,不然我真想留下这美丽的瞬间。”
我心下一动,问她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些悲观情绪?”
文瑜闷闷不乐地说:“被强迫去替别人做事,而且是那么危险的事,在这样的情况下,难道你还能开心起来?古墓里有凶猛的东西,我们都已经很清楚了,而这些人,也不用我说了。”
我笑道:“没事,凡事有我!中国的鬼怪,见到中国人和外国人一起的话,一定会优先攻击外国人!他们生是中国的人,死是中国的鬼,爱国之心不会随着死亡而消散的!”
文瑜白了我一眼,随即说道:“我有些弄清楚了,上回我们碰到的那个红毛大粽子,不是僵尸,是尸煞。这是华人街的老人说的。他们说,尸煞这东西,就是在下葬的时候,手里捏着自己最珍视的宝贝,嘴里含着符咒。如果没人动他的宝物也就罢了,一旦有人动,那死者就会化为尸煞起来攻击盗墓贼,至死方休。我们很幸运,一来你观察到了它的弱点,二来正好有东西克制它,不然我们真是……”
我点了点头,看着窗外,沉思不语。
上回碰到的叫做尸煞,这一回,将会碰到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