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一张却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直到这个时候，她这才猛地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沙哑的不像话，就像是被砂布给狠狠磨砺过似的。
“想哭就哭吧，又没人笑话你。”
陆昱瑾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可细听之下，却又好似带了些淡淡的温柔。
顾阮阮死死咬住嘴唇，没再吭声。
她不想哭。
因为哭是最解决不了问题的。
这一点，在当初顾家一夕间倾覆，在父亲跳楼自杀，在母亲一病不起成为植物人的时候，她就已经反复领教过了。
第180章
淡淡的叹息声，忽然轻轻在耳畔一划而过。
顾阮阮从未听陆昱瑾叹过气，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可下一秒，死死咬住的嘴唇，忽然就被温柔的覆住。
那是一个不带半点情欲意味的吻，温柔的简直让人想沉溺其中。
可顾阮阮现在却没有这份心情。
本能的就想要将人推开，可还没等她动手，陆昱瑾就当先一步松开了她，顺势将她揽入怀中，再次叹息道：“怎么就这么倔？”
极为寻常的一句话，却瞬间戳中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顾阮阮一个没忍住，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陆昱瑾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
滚烫的泪水渗入衬衫，一下一下灼烧着他的皮肤，就宛若透过那皮肤，直接灼烧至他的心脏一样，让他的心脏都跟着控制不住的紧缩了一下。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的泪水，也能让人生出心痛的感觉来。
可方婉茜以前也在他面前哭过很多次。
他起先还觉得怜悯，后来只觉厌烦，却从来没有生出过心痛的感觉。
难道真的是因为人不同的缘故？
这个念头在心头一闪而过，他忍不住就伸手托住顾阮阮的下巴，想要将她的脸从自己怀里抬起来。
却没能成功。
顾阮阮就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死死地抱住了他腰，脸几乎要直接埋到他的胸膛里面去。
呜咽地哭声，不时从胸前飘出。
起先还是断断续续的，到后来却连成一片，化作嚎啕大哭。
顾阮阮觉得自己的心脏疼的都要裂开了，脑海中满满都是这段时间和程峰认识的画面，以前明明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却清晰的仿若用刀刻上去的一般。
如果你碰到什么麻烦的话，一定要跟我说。
我豁出去这条命不要，也一定会护你周全。
那次在咖啡馆正式见面，程峰不知因什么缘故受了不轻的伤，明明连话都说不太清楚了，可他却斩钉截铁的向她许下了承诺。
当时她是很不以为然的。
她并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亲以外，有人会为用自己的生命，去护佑另外一个人，尤其还是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
那日的承诺甚至仍萦绕在耳畔，可程峰却已然用自己的生命去实践了它。
他没有食言。
即便在垂死的最后一刻，心里惦记着的仍旧是她的安危。
那一刻，她心里的震动，简直不下于九级台风卷过。
她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竟能让他护佑至此，他自己说是因为她的父母曾经帮助过他，可究竟是多大的恩德，才能让他用自己的生命来回报？
震动，悲恸，感伤，仇恨……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纠缠，可最终却尽数被无穷无尽的懊悔所吞噬。
她懊悔以前那样冷言冷语的对他，她懊悔从未好好和他相处过，她懊悔甚至从没好好的感谢过他，而最懊悔是没有带他去见母亲。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他提到母亲时的异常。
可因为心存怀疑，她却一直假装没有发现。
要不然……
要不然……
两手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脑袋，顾阮阮哭的声嘶力竭，连气都喘不过来了，无尽的懊悔宛若潮水般将她吞噬，她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死掉了一样。
陆昱瑾原本怕她憋坏了，想让她好好发泄一下的。
可现在看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原本苍白的脸蛋涨成不正常的青紫，他心里立刻就明白，不能再继续放任她下去了。
“好了，快别哭了，你这样哭会身体哭坏的。乖，听话。”
素来冰冷的嗓音，难得柔软的宛若一汪春水一般，每当他吐出一个字，他就会在她脸上吻一下。
从哭的几乎无法睁开的双眼，到红彤彤的鼻头，到咬得血迹斑斑的嘴唇……
他用他温柔的吻，耐心又细致的一点点抚平，顾阮阮心中裂开的伤痕。
哭声不知什么时候慢慢歇了下去。
陆昱瑾却没有就此停下。
他像抱着一个大孩子一样，将顾阮阮揽在自己的怀里，一下一下的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温热的嘴唇则仍旧细致的在她脸上逡巡着。
滚滚而下的泪水，都被他给一一吻去。
连带心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似乎也因此缓解了不少。
顾阮阮心里明知道，这个男人并不是她所能依赖的，可在这一刻，她却控制不住的想要去依赖他。
自从父母先后出事，已经再没有人让她产生过这个念头了。
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就这一次，就让她依靠这一次，她真的太累了，几乎就要支持不住了……
陆昱瑾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过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她柔软的手臂水草般缠住他的脖子，而当她像个撒娇的孩子一般，依赖的将脑袋藏在他的肩窝时，他终于无声的笑了起来。
因为顾明翰最后那一番话所生出的郁气，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相互依偎着，就像天底下所有甜蜜的情侣一样。
顾阮阮始终不肯说话，只死死地缠住陆昱瑾的脖子。
陆昱瑾和她说了几次，发现她始终都一声不吭后，也没有再勉强她，就那么侧过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她脸上落下细碎的吻。
车厢内原本凝滞的气氛，悄无声息的缓和了下来。
就像两人原本剑拔弩张的关系。
有那么一瞬间，顾阮阮甚至希望车能就这么一直开下去，这样她就不用去面对那些无法面对的残酷，这样她就能永远享受这份根本不属于她的温柔……
可希望永远是希望，变不成现实的。
伴随着一阵细微的刹车声，这辆低调奢华的豪车，到底还是慢慢停在了白树公馆前面。
顾阮阮说不清这一刻心里是什么感觉。
有一点点失望，有点点失落，还有一点点怅然……
“怎么了，心里还是难受吗？”
心中正胡思乱想着，下巴忽然被人扳起。
顾阮阮下意识抬头，堪堪望入一双饱含柔情的眼眸中，“人死不能复生，那位程先生肯定也不愿意，看你再这么继续伤心下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留人
这干巴巴的安慰其实并不怎么打动人心。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顾阮阮心里忽然就是一动，手下意识就伸手拉住了准备下车的陆昱瑾，就好像依依不舍一般。
陆昱瑾有些诧异地看她。
这眼神看的顾阮阮的脸莫名就是一烫。
好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似的，她忙不迭就丢开手，眼睛也不敢去看陆昱瑾，只略显磕巴道：“你，你回去吧，我自己上去就好了。”
如果是以前，听到她这样“无情”的撵人，陆昱瑾肯定大为不快。
可现在看着她低垂着脑袋，苍白的脸颊上悄然飞起两朵红云，他哪里还会有什么不快的感觉，只觉自己的心脏好似被温泉泡过一般，软的不可思议。
反手将人重新拉回怀里，他吻了吻她的面颊，“要我留下来陪你？”
疑问的语气，却是笃定的口吻。
顾阮阮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但也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脸更烫了，那种几近“嗤嗤”冒烟的热度，都快要能在上面直接烧水了。
“不，不用了！”
用力的摇了摇头，满心窘迫让她不敢抬头。
可越发磕巴的嘴巴，却将她那点羞涩的小反应暴露无遗。
耳畔立时滚过一道沉沉笑声。
顾阮阮恼羞成怒，正要翻脸，这一次，陆昱瑾却不容她拒绝，直接抢先一步在她耳畔强势道：“我留下来陪你，你这样我很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
顾家倾覆，父母出事，她不也一个人挺过来了？
顾阮阮很想这么反驳，可嘴一张吐出的却是这么一句，“家里就一张床，你留下来睡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