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两个保安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怎么这么倔呢?其中一个开口劝她,“你还是先走吧,下回跟人家订好了再来。”
洛以念哆嗦的摇摇头,她不走,来了就没打算无功而返。杀手包都变成了落汤鸡,里面的东西都在发潮。她叽叽索索掏出手机,想打个电话给助理问问,可按了半天,才发现居然没电了。
这个时候手机没电,难道真是天要亡她吗?她洛以念再高傲,也知道这个时候要低一低头了。于是她态度低下了几个分贝,柔柔的对着刚才跟她讲话的保安道,“麻烦您,我手机没电了,能不能进去帮我问一下,告诉徐老的助理,我会一直等在这里。”
“哎呀,你这个小姐,怎么说不听……”保安看着她怪可怜的,下面的话也不忍苛责,“那行,你等会,我去帮你问问。”
“谢谢。”她全身都冻得麻木了,估计这个时候咬掉舌头都不觉得疼。
想她洛以念这一辈子哪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从来都是对自己最好,这个时候,她应该在酒店里泡着热水澡,给自己冲一杯香浓的咖啡,或是坐在电脑前,舒服的改一改图纸。最不及,她可以钻进被窝里去睡觉。
然而,她现在在干吗?吃饱了撑的在这里挨饿受冻……她连晚饭还没有吃呢。
想到这里,为自己的愚蠢着实唾弃了一把,呵着哈气,真想把方为安叫过来跟她一块受罪。有道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没道理让他一个人在酒店里享福,哦对了,说不定他和顾芷华正在有说有笑的吃着五星级酒店的晚餐。
说不定,他根本不曾注意到她没在房间,就算她这个人在地球上消失了,他恐怕都不会在意。可悲啊洛以念,放着这么多青年才俊,大好资源,偏偏去迎合一个不爱你的男人,真他妈的不值。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保安已经从别墅区里走了出来。她像看见救星般上前踉跄了几步,旋即听到自己心里重重的一声叹息,因为她有看到对方在暗暗摇头。
“小姐,徐老先生正在输液,现在真的见不了客,他的助理说让您先回去。”
她模糊的点了点头,还是在原地跺脚。
“小姐,你这个时候不走,过一会就走不了了,估计走到能看到计程车的地方,少说也得半个多小时呢。”保安好心的提醒她。
洛以念还是点头,她不想走。手机没电,她又没有戴手机的习惯,连现在什么时间都不知道。最后她只能蹲了下来,把自己整个抱住,头埋在膝盖间,终于感觉温暖了一些。
保安摇了摇头,对这个女人很无语,“小姐,你还是到我们门卫室里坐一会吧,要不然明天非冻病了不可。”门卫室一般是不允许外人进去的,但这会领班的也不在,他看这女人怪可怜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洛以念很快的点了下头,生平第一次觉得,人间还是有真爱的。
***
到了后半夜时,她身体才暖过来,喝了点热水,连连向保安道谢。
助理斐鸣走出来时,本来已经不抱着希望,可保安一看见他,比洛以念还要着急,“您是不是出来找人的,她还没走,在门卫室里。”
斐鸣一愣,洛以念已经走了出来,脸上只浅淡的笑容。
徐书谦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她进来一看时间才知道,凌晨四点半,他居然起这么早。他是老一辈文化艺术家,就算是坐在轮椅上,依然是眉目清明,目光如矩,只是长年病痛的折磨,让他瘦骨嶙峋,但洛以念相信,他的大脑还是异于常人的机敏。
“小姑娘好耐性啊,居然在风雨中呆了一个晚上都不肯走。”他的目光颇为欣赏,笑容亦是和蔼,并没有艺术家孤傲的性格,“你是丛山的学生?”
“是,我叫洛以念,这是我的证件,”出于职业操守,她还是先出示了一下身份证,“我是一名设计师。”
换作其她人,也许会先和徐老先生唠唠家常,或是问候两句,寒暄总是让人温暖,也容易让人亲近。
但洛以念的脾气很硬,从不打弯,更不会这些奉承的说辞。
徐老并没有接过证件,他的手萎缩的厉害,根本拿不住东西,倒是斐鸣拿了过来,递给他看了眼,但是从洛以念的角度看过去,他根本就没看。
只是笑,“丛山跟我说起过你,他说他的学生当中有一个女孩子,长得很漂亮,但是性格很倔傲,也很有才华,没想到果然是如此。”
洛以念会意一笑,她相信这是江教授对她的评价,因为那时候,她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往往一副图改了又改,江教授觉得满意了,但她自己却不满意。
江丛山的妻子沈方也是大学教授,不过是教历史的,她妹妹伊欧斯就是她的学生,欧斯是冷酷,但该笑时还是会笑,不像她,研究生这三年,基本没有笑过,以至沈方每次看见她,都是摇头叹息,“小姑娘,多笑笑才好。”
她看得出,徐书谦想跟她闲话家常,她也不便催促,只能安静的听着。
“我的小孙女也很倔傲,不过没有你漂亮……”他笑了两声,示意斐鸣拿来了相册。里面是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小女孩,倚在轮椅旁,甜甜的抱着他笑。
看得出,祖孙俩的感情很好。
那张照片还是崭新的,色彩鲜明,应该拍了不久。但在现实中,应该不会是这样美好,否则不必刻意来怀念。
“她在美国留学,一年也回来不了两次……我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也就是她的父亲,前几年车祸过世了。”他沉垂着眸,褶皱的眼纹有些微红。
“徐老,您不能再哭了。”斐鸣适时的提醒他。
“唉,人都没了,再哭有什么用……”收起了照片,又含笑着看向洛以念,才问道,“听说你来找我,是想要toward shine那副画?”
洛以念抬起头,坚定的点了下,“是的,我想要用它当作标志性建筑,所以想要您的授权。”
“孤儿院吗?”
洛以念并不奇怪,因为她拜托江教授时,就已经说明了意图。
“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这么热衷于孤儿院的设计?是因为喜欢吗?还是同情?”他目光有些灼灼,微微蹙起的眉心,并不严肃,纯粹是为了寻求答案。
洛以念想了下,还是照实回答,“都不是,因为我喜欢的人热衷于这件事……”对,就是这样,如果不是为了方为安,她才不会接下什么孤儿院的设计。
徐书谦眼睛一眯,似乎对她的回答不甚满意,却笑着反问了句,“方为安吗?”
洛以念神色一诧,好像在说: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别把我当老古董,网上那些个八卦,我也看……因为之前丛山提起过你,所以特别留意了一下。”他用手指了下电脑,洛以念发现他的手上布满了老年斑,一起一抬时,都是不受控制的颤抖。
“这个,重要吗?”在老前辈面前,洛以念不敢傲气,尤其人家还一语中的,让她有些被看穿的尴尬。
徐书谦撩目向上一思,冥想中却轻轻笑了起来,“落心以念,方可为安。”
洛以念是实打实的理科生,文科虽然还不错,但终究不及理科,她上学时的古汉语和作文学的一塌糊涂。但这几个字,她还是听的明白。
咬了咬唇,竟堪堪低下了头。她对方为安如何调情都可以,那是男女间荷尔蒙分泌的一种表现,但在前辈面前,就有些难为情了。
“那副画,提不上什么授权,真正一部好的作品,就是要供世人享用的,用在它该用的地方,这才是我画画的初衷,”他抬起手来,不停的在抖,“我如今已经无法再拿笔了,授权书也无法写给了……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允许你去雕塑那个作品。”
洛以念眼睛一亮,乌青的眼底都盈亮起来,就着白色的灯光,她浅浅的笑了起来,“谢谢,不过版权的使用费我还是会给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