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月瞧了瞧唐慕,斩钉截铁的说道,“你可千万不要说这句话,你一说这句话我就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了。唐慕其实你可以更坦诚一些,如果你说今天是为了陆锐制药的事,我反而心里会更舒坦。可你非要借着来看我的名义,而不愿承认,我陆白月很不欣赏这样的人。”
“你懂的,虽然唐家这边是我唐慕在做事,但我奶奶有很大的决策权,而且她人越老要固执,很多事情都难以协调。陆锐制药的事情,是她坚持要做的事情。我们今天不谈这个好吗?你身体和精力都不太好,恢复一下再说也不迟呢。”
既然如此,陆白月也不想多费口舌了。她就半躺在床上,也不管得不得体。唐慕就坐在那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到了卫生间。
不一会儿,唐慕便拿着一块热乎乎的毛巾走近了陆白月,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把那块热毛巾擦在了陆白月的脸颊上。
“喂,你干嘛?怎么还动手动脚的?”陆白月皱着眉头,想要推开唐慕的手。
唐慕却说道,“别动,你看你头发乱的,整个人都不精神,拿热毛巾敷一敷脸颊,会好很多呢。”
陆白月却真的不动了。
会拿热毛巾给她敷脸的,只有陆光辰和唐慕。
陆白月不舒服的时候,陆光辰会亲自来照顾自己的女儿。
“你转过身子去,我来给你打理一下头发。”
陆白月还有些扭扭捏捏的,唐慕却生硬的把她的身子扳了过去。
唐慕很会梳头发,陆白月是知道的,他很快就编了一根蝎子辫儿出来。他梳好头,便从卫生间把梳妆镜拿出来,让陆白月看。
“怎么样?还不错吧。”
陆白月却忽然有点恍惚,她想起了小时候唐慕身份暴露之后的那几天,家里混乱的场景。
陆光辰和陆大海一直在吵。
唐慕只是静静的坐在角落里,那个时候的陆白月还少不更事。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和唐慕并排坐在一起,把自己手里的糖给唐慕一颗。
唐慕却吧嗒吧嗒的掉眼泪,然后拽着陆白月的衣角说,“白月,你去求求叔叔好不好,让我留下来吧。我陪你玩儿,我会编辫子,我还可以再吃的少一点,绝对不浪费粮食。如果我走了,你就剩下一个人了。”
那个时候的陆白月就是冷清的,她只是回答道,“一个人就一个人,谁和谁还能一辈子在一起?”
陆白月发呆的时候,唐慕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珍珠和水晶制成的长发夹,别在了陆白月的头上。陆白月看着这发夹很是眼熟。
唐慕说道,“当初离开陆家的时候,我偷拿了一个你的发夹,想着算留个纪念吧。希望你不要在意。”
经唐慕这么一提点,陆白月好像想起来一些事情,但年幼的记忆总是不经沉淀的。
她只记得这个发夹好像是母亲买给她的,所以陆白月很珍惜,后来找不到了,那还哭闹了两天。但小孩子忘性也大,很快她就不计较这件事了。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陈年芝麻烂谷子,我早就不记得了。”
唐慕却说道,“有些事情我一辈子记在心里。你知道吗白月,当时我回到奶奶身边的时候,家里面的人都排斥我。说的话很难听,你家里面的饭菜很好吃,生活也很精致与讲究。我回了家之后,生活水准一下子就降低了很多。我还是个孩子呀,什么都不懂的。看着饭菜不好吃我就哭闹,我每天闹着要洗澡,可是家里没有条件。我因为这些事情没少挨打。”
唐慕好像陷在自己的回忆里无法自拔了,陆白月却不想再听。
唐慕是个明白人,陆白月是什么心思,他默默看着表情就可以捕捉得到。他抿着嘴无奈的笑了笑,这些过往存在自己心里忘不掉,时常想着的那个白白胖胖可爱的女孩子,现在却变得和陆家人一样的冷漠的扑克脸了。
“我说点你感兴趣的事情吧,你知道为什么唐家一定要陆锐制药吗?”
唐慕终于说到了重点,陆白月这才正眼看着唐慕。
“陆锐制药起家也不过是几十年的事情,也是在你爷爷陆大海的手里促成创建的。陆锐制药比较出色的就是中成药了。白月你知道吗,这些药方是哪里来的?都是从我奶奶手里拿来的。”
唐慕说的很平静,只不过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重量。说完他便目不转睛的看着陆白月,想要瞧瞧她到底是个什么反应。
但陆白月并不吃惊,也不诧异,只是平静的应对他,“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早说。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何必遮遮掩掩的。薛四奶奶跟我说,说我们陆家欠他一条人命。难不成也和这件事有关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还小,但是听家里其他的亲戚讲过,我爷爷的命就是陆家人拿去的。但我奶奶一直对陆大海有感情,但是最后却无疾而终。奶奶生来长得漂亮,五十多岁了依然有大量的追求者。为了养活一家人,奶奶匆匆嫁了个米国华人,便离开了国内。这么多年来,这件事却一直放不下。”
陆白月默不作声,她知道,薛四奶奶是恨陆家的。原因在于陆光辰当年反对陆大海迎娶薛四奶奶进门。总觉得陆大海六十多岁了,却要再次结婚,十分的不理智。而且薛四奶奶背后站着一大家子嗷嗷待哺的亲戚,如果陆家真的让薛四奶奶进了门,到时候分家产的人也不少呢。
陆白月只是笑了笑,然后回答唐慕,“你所知道的事情,可我知道的事情好像不太一样。也不知道我们谁说的是对的。既然你能在陆家呆一两年,说明我父亲对薛四奶奶很宽容。当初薛四奶奶离开陆家也是有原因的,听说和我爷爷相处的时候,在外面也是不老实的。被我父亲抓了包,所以才没能留在陆家。这些并不是我胡说,现在还留着底子呢。所以唐慕,这种事情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自家向着自家人。但有一条,薛四奶奶心狠,确实永远都无法改变的。”
“奶奶再心狠,也没夺过陆家任何一条人的人命。白月,我只是想告诉你,百因必有果。我们是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了,他们老一辈的事情真的是纠纠缠缠说不清的。我们不要陷入他们的情绪里,否则下辈子依然是混沌的。”
唐慕说了这么多,依然无法打动陆白月。陆白月是清醒的,她对唐慕说道,“那你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你是要陆锐制药,还是不要呢?”
“我是不会要的。但奶奶势在必得。”
“你说了这么多,不过是让我不要恨你罢了。但是唐慕,我要告诉你。陆兴集团旗下的任何一家子公司,我都不会拱手让人的。既然你们想要,那就使出手段来好了。”
唐慕深呼吸着,努力稳定了一下情绪,他说道,“为什么我们总是聊天聊到这种地步呢?别人都是越聊越开心,能聊出更广阔的天地。我们却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聊死了。”
“那是因为我们之间,除了商务,还夹杂了很多其他的东西。”
陆白月说的对,唐慕也是清楚。说话间护士便进来给陆白月送来了今天要喝的药。陆白月把药吞了下去,然后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身,便开始逐客了,“你走吧,想必我在这里也清静不了几天了,你知道了,很快所有的人都会知道。”
“不会的,我不会说出去的。今天来一个是为了看看你,另一个就是为了寻求一个解决的办法。唐家现在手里还握着我爷爷当年留下的很多中药方子,我想着,我们能不能合作。就此把这个尖锐的矛盾慢慢化解掉?尽量做到息事宁人,双赢的地步。”
双赢?空口白牙就说了这么多不利于陆家的事情。以后,如果合作的更多,那唐家就更加的豺狼虎豹了。
陆白月摇摇头,“如果是别人,我可以考虑。但是,对方不是你唐慕,而是薛四奶奶。所以我不敢,也不想。我们永远是两条路上的人,唐慕,好好走你的路。我也好好走我的路。”
此时此刻,唐慕的电话响了。一看是薛四奶奶打来的,他按了拒接。
他不能在这里再逗留了。
“我有事先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家里还有安胎的方子,如果你不介意,我到时候发到你的手机上。”
唐慕走出了房间,陆白月却滑进了被子里。真的是头疼,想着歇几天,也是不可能的。她自是熟悉唐慕的,也明白唐慕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也对自己有感情。
但唐慕做不了主,他只是一个傀儡,一个被薛四奶奶操纵的光鲜的富家子。
陆白月今天总是心悸,她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果不其然,十分钟后,这事儿还是来了。
陆白月接到了秘书打来的电话,那边急匆匆的向她报告了一件事,宋伊卡的事情暴露了。
现在,网络上全部都是宋伊卡的消息。公关部启动了应急措施,但显然有些杯水车薪,消息铺天盖地的卷来,宋伊卡已经登上了热搜第一名。
除此之外,宋伊卡不堪入目的偷拍视频,正以网盘形式,在各大平台的留言区疯狂传播着。
陆白月一怒之下,把手机扔到了墙上,手机砰的一声坠落在地。
唐慕在走廊的尽头,见到了一直深思的陆白华。他打了一个响指,陆白华才反应过来。
“走,我车里有东西要给你。”
陆白华不知道唐慕要干什么,便跟着他去了。唐慕只是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生日快乐。”
陆白华嗤鼻一笑,有些自嘲的说,“没想到啊,你是第一个祝我生日快乐的。”
“我只盼着你长大呢,然后我们好好坐下来喝一杯。想着和你共事,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你姐姐身体不大好,你也多费心了。”
陆白华只是抱着礼物,淡定的说了一句,“唐慕啊,我说的话不中听,但是却是我的心里话。如果说薛四奶奶死了,想必我们也能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的。所以现在,我们还是对手呢。”
唐慕轻轻笑了笑,却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朝陆白华摆摆手,“改日见,反正住得近,有空找我玩儿。”
唐慕把车开出去很远一段路,才给薛四奶奶又打了回去。
“奶奶,你有什么事吗?”唐慕对薛四奶奶总是毕恭毕敬的。
“你看今天的新闻了吗?陆家又摊上事儿了。”
唐慕开的是车载公放,薛四奶奶轻快的声音在车里回荡着。
“我还没有来得及看新闻,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陆兴集团请的代言人爆出了桃色新闻和不堪视频,真是触目惊心让人难以想象呀。”
唐慕心里咯噔一声,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问道,“这事儿是您做的吗?”
“这事还需要我做吗?这种有碍社会风俗的事情,就应该让它放在太阳下面好好晒一晒。”
唐慕心里忽然很烦躁,他尽量压着自己的脾气对薛四奶奶说,“不是都跟您商量好了吗?以后公司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你好好的养身体,不要操这么多的心。怎么又插手起来管这些了呢?”
薛四奶奶在电话那边依然用轻快的语气说道,“我不插手管,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既然我们手里有这么有力的东西,不拿出来用就是傻瓜。你优柔寡断的,我实在看不过了。今天奶奶心情好,专门请了酒店的大厨过来,早点回家吃饭吧。”
薛四奶奶不等唐慕开口,就把电话挂断了。他把车停到了路边,怒气却是无法自销的,全都化成拳头砸在了方向盘上。
真该死,为什么一切都不再他的掌控之中?!
唐慕回到半山别墅区的时候,正好与汪天泽的车迎面碰上了。汪天泽摁了一下喇叭,唐慕才抬起头看到了来人。
可是还没等汪天泽和他打招呼,唐慕轰了一脚油门儿,就撞在了汪天泽的车头上。这一脚油门轰的很用力,以至于两个车头都撞扁了,甚至把唐慕车头上那个金色的小人儿车标也撞的凹陷了进去。
汪天泽赶忙从车里出来,查看了一下车被撞损的地方,他来到唐慕的身边,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唐总酒驾了?不应该呀。”
唐慕没有搭理汪天泽,而是又轰了一脚油门,汪天泽的车就像一堆纸盒子一样,被推着向后挪动了好几米。
汪天泽一下子明白了,唐慕是故意的。他反而变得轻松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雪茄,点燃慢慢的抽了起来。
唐慕瞧着这个样子的汪天泽,怒火中烧。他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汪天泽的面前,揪着汪天泽的衣领,和他撕扯在了一起。
汪天泽是放弃防卫的,只是嘴角叼着雪茄,不言不语。
“是你把宋伊卡的事情捅出去的?”
汪天泽耸耸肩,一副无辜的模样,他说道,“是啊,薛四奶奶吩咐的,我能不做吗?我也只是混口饭吃而已,也没有决策权的呀。”
唐慕一把松开汪天泽,汪天泽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
唐慕却扶着车头一直缓不过劲儿来,刚才才从陆白月那里出来,不到十分钟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那些示好想要言和的心全部都报废掉了。
“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我唐慕的秘书。既然奶奶这么看重你,你就跟着奶奶吧。”
“何必呢唐总,你把火撒在我身上有用吗?你们唐家不就是要搞垮陆家吗?那你在这犹犹豫豫又算些什么呢?趁着陆白月出差了,有些事情要赶紧做,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哪有那么多空子让我们钻。”
听到汪天泽说这些话,唐慕却愈发的愤怒了,“汪天泽,你也算是和陆白月朝夕相处了很久的人了。我还记得来参加陆白月葬礼的时候,你一个人蹲在灵堂守着烧纸钱,现在怎么能做得这么狠绝呢?”
不说这些还好,一说这些,汪天泽反而也有些激动了。他扔掉了手里的雪茄,然后靠近唐慕说道,“对呀,我为什么这么绝呢?我为了她放弃了很多东西,这些年纠结痛苦,只为能够保全她而已。可是转眼之间,陆白月就找了另外的男人注册结婚了,我像个傻子一样蒙在鼓里,还在给她操持葬礼。你说我恨不恨?唐总也是对陆白月有感情的,这种感觉你应该有,何必问我呢。”
“不,我并不能和你感同身受。陆白月在你这儿到底算什么,我一点都琢磨不透。你和她到底有多少纠缠,我也不明白。就因为她没有和你结婚,你就要搞垮陆家?有点太过了吧?”
汪天泽看着天,哈哈笑了笑,“过了?一点儿都不过分呢。你们哪知道这里面的前因后果呢?我汪天泽也是个卧薪尝胆的人,我一点都不想对付陆白月,但谁叫她姓陆?”
大门外的可视电话却启动了,里面传来了薛四奶奶的声音,薛四奶奶有些生气地斥责道,“你们在门口干什么呢?还不快进来。”
唐慕和汪天泽四目相对,都分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故作从容的进门去了,只留下门口一地的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