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但凡有点眼力见的,一眼就能瞧清沐贵妃不过是寻人痛处让自己快活,不偏不倚地沈韵婷一个女官恰好就撞上的这档子。
因有她在前头,其余女眷免了诘难,底下自是兴了些幸灾乐祸的,自然也就存有如绿衣女子那般暗地里替她打抱不平的。
绿衣女子听闻紫衣女子所说,果然第一时间噤了声,一晌过后见沈韵婷玉手捻着白棋蹙着眉直冲棋盘凝思,忍不住咕哝:“姐姐同她们倒越发相像了,一样无趣,从前我见你可不是这副模样。”
紫衣女子原先已触及瓜果盘上的手一顿,待回过神来才记起收回:“你倒同席上的沈尚书越发相像了,不过我们身在宫中究竟身不由己,你同我且看一看这局究竟如何。”
她的话一向有几分威信所在,绿衣女子挪了挪身子便开始凝神瞧着沈韵婷下棋。
沈韵婷原就不欲掺和春日宴里这些糟糕事,却未曾想她未发难,又有人急急找上门来,沐贵妃如今这步棋越发是走的急了些。
眼下棋盘上的局已过半载,分明是从前有心摆成这副模样,她才入屋不至半晌,沐贵妃竟起了兴致下棋,这分明在同众人道:若如今谁得罪我沐贵妃,便是如此下场。
闲时沈韵婷夜经常和司空熠一同解些疑难棋局,眼下棋局对她来说却是有三分难。
对阵的仙惠见她面露惑色,不禁有几分得意,趁她不注意时朝沐贵妃挤了个眼色。
沐贵妃以手支额稍显慵懒地望着陷于棋局中的二人,缓缓开口:“今日这棋局究竟是能解还是不能?你二人给个准话,若不能,便罢了。”
闻及此言,沈韵婷心里难免轻嗤一声:“还请贵妃娘娘再稍候片刻,臣女定会如娘娘所愿解出棋局来。”
仙惠睨了眼棋局,分明未见能解的迹象,可方才沈韵婷信誓旦旦的模样实在不像有假。
下一瞬沈韵婷掀起眼皮睨她一眼,唇角勾起清浅的笑意,玉手捻着一颗白棋在棋盘上游走,后又落定在一关键处,再一定神看,棋局当真如她所言解开了。
面上神色难辨,沈韵婷缓缓侧身,朝沐贵妃的方向行了个默礼:“下官技艺一般,今日只不过得了眷顾。”
棋局迎刃而解遂了沐贵妃的愿,后头她若再发难传到长公主和景王耳朵里去,多少有些不好听,毕竟这春日宴是每年的皇家盛事,盯着这上头的人可多了去。
沈韵婷退回了席间,五公主暗暗朝她眨了眨眼,露出一抹赞赏的神色。
……
“郡主,您戴这只金簪,配上那套鹅黄色的长裙很漂亮,贵族公子们,肯定喜欢!”
熟悉的女声传入耳中,楚卫奇睁开了眼睛朝远处望去,只见苏心宁和小丫鬟正站在小摊前,挑选首饰,美丽的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
看到她这幅样子,楚卫奇眸中满恨意,自己如今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她倒好,过得还这么舒坦,苏心宁这个贱人!
夕阳的余辉收敛了最后一丝金色光芒,沉下天边,消失不见,夜幕悄悄降临,渐渐笼罩了整个大地,刺骨的寒风迎面吹来,渗透衣衫,冰冷蚀骨,苏心宁蓦然抬头望去,四周空荡荡的,已经没有行人了。
快速将喜欢的几件首饰买下,苏心宁上了马车,赶回吴王府,她和楚卫奇和离后,就将那座豪华的楚府退掉,搬回娘家住了。
楚府是楚卫奇租的院子,再豪华也只是一座普通府邸,哪及得上吴王府有影响力,更何况,楚府是她最厌恶的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呆。
车厢中摆着许多盒子,盖子都打开了,露出里面五颜六色新、做好的美丽衣服,以及与衣服相配的贵重,精致首饰。
苏心宁拿起一件鹅黄色的长裙,腰身上点缀着颗颗亮钻,随着她的动作,闪闪发光,耀花人眼。
长裙不大不小,仿佛为苏心宁量身定做,尤其腰间的流苏和亮钻,更衬的她容颜美丽,气质优雅,迷人。
“郡主明天穿这件衣服,肯定迷乱那些贵族公子们的眼睛!”
小丫鬟毫不吝啬的夸奖着。
苏心宁扬唇浅笑,想到明天要见的人,眸底亮光闪闪,她看不起楚卫奇,更厌恶他用那种方法娶她为妻,成亲几年来,两人矛盾不断,一朝设计,与他和离,苏心宁身心舒畅,暗自欢喜。
嫁过人的她,再想进入景王府,接近司空陌,似乎不太可能,并且,司空陌对她的冷酷无情,让她对他有些望而却步,不敢再轻易靠近他。
但苏心宁还年轻,她的生活还要继续,母亲做主,准备为她寻门亲事,明天,吴王府将会举行小型宴会,说白了,就是苏心宁的相亲宴会。
邀请的年轻男子皆是名门望族之人,大多是年龄稍大,未娶妻之人,也有两人是前妻得病亡故,没有留下子嗣,与苏心宁倒也相配。
苏心宁收起衣服,惊艳群芳,迷乱众人眼睛倒是不必,只要自己看中的人,也喜欢自己就行了!
“得得得!”
轻快的马蹄声传来,吴王府的马车瞬间停了下来,苏心宁皱了皱眉头,不悦道:“怎么回事?”
“回郡主,景王府的马车正在经过!”
景王府是皇室,京城中的高官贵族,官职再大又如何,哪个敢不给皇室之人让路。
苏心宁掀开车帘望去,标有景王府标记的豪华马车,正擦着吴王府的马车,缓缓驶过。
苏心宁看着那马车,直到消失在眼底,才说道:“起程,回府。”
砰!”
有重物落到了马车上,苏心宁瞬间回神,紧皱着眉头,正欲询问是何原因,车帘‘刷’的一声被斩落,一名手持长剑,眼冒寒光的黑衣人出现在苏心宁面前。
苏心宁猛然怔愣,身边的小丫鬟倒是反应了过来,大喊道:“来人哪,抓刺……”
客字还未说出,长剑已划到了脖颈上,小丫鬟的叫喊戛然而止……
四周没有其他行人,苏心宁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巴,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她知道,如果她大叫,就会和小丫鬟同样的下场。
希冀的目光透过黑衣人,望向车厢外的车夫,哪曾想,车夫身体一歪,直直栽到大道上去了,滚出几米后,方才停顿下来,眼睛紧闭着,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脖颈上,一道鲜红的血痕惊现……
“你……你是谁……想干什么?”
丫鬟,车夫都死了,整个车上只剩下她和凶神恶煞的黑衣人两人,苏心宁吓的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黑衣人冷冷一笑:“带你去个地方!”
挥掌打昏了苏心宁,扛着她快速飞离了马车,向着漆黑的夜色中奔去……
宴会结束,沈韵婷则准备回到房间休息,恰好这个时候,若昭走了进来,双手给沈韵婷递上了帖子。
沈韵婷见着那紫底白边的帖子额头一阵的抽痛,她在宫里这么多年,别的东西没收到,倒是这帖子收到不少,但是每次收到帖子都没有什么好事。
若昭见着沈韵婷迟迟的不肯接帖子,忍不住的说道:“姑娘,这帖子是云世子送来的,若是你明晚不想去的话,奴婢便就去回了世子。”
听着是云琰的帖子,沈韵婷心中也微微的松了口气,将那帖子展开,却见帖子上写了画舫、画舫边上还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螃蟹,想来是请沈韵婷去画舫吃螃蟹去。
沈韵婷见着这帖子倒是忍不住笑了笑,此时的天气春暖花开,正是游湖的好季节。不少人或是自家的画舫或是租了船在湖中游玩,此时湖中虾蟹正好,游湖的画舫都自带有厨子,在湖上便就着那新捞上来的螃蟹现煮现吃,再配上桂花酒与几碟子凉菜,风雅中又有趣。
苏心宁恢复知觉时,四周黑漆漆的,眼睛被蒙住,她看不到身处的境况,双手双脚被紧绑着,动不了半分,唯一感觉到的是,周身不断漫延的寒意,一点儿一点儿,渐渐侵蚀着她本就单薄的身体。
“永宁郡主,终于醒了!”
伴随着男子的嘲讽,戏谑声,苏心宁眼睛上的黑布被摘下,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楚卫奇,原来是你!”
“郡主还记得在下,真是难得!”
楚卫奇连嘲带讽。
“你抓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苏心宁对楚卫奇怒目而视:“识相的就快放了我,我可以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情份上,饶你一命,否则,等吴王府的人找上门来,你想将功折罪,都来不及!”
在苏心宁眼中,楚卫奇就是一名普通乞丐,他抓她,无非是因为一时胆大包天,想诈银子,她稍稍威胁一番,他肯定会乖乖的将她送回吴王府。
楚卫奇嗤笑一声:“苏心宁,你还没弄清楚状况吧,我抓你到这里来,可不是为银子。”
“那是为什么?”
苏心宁语气微傲,对楚卫奇的话,明显不信,穷酸乞丐,抓人不为银子,能为什么。
“为了这一年,我受的罪!”
楚卫奇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成亲的这一年,你没少嘲讽,羞辱我,这一次,我准备全部讨回来……”
“那你准备怎么讨?”
苏心宁羞辱楚卫奇,无非是因为他官小人穷,没钱养家,追回尊严,不也和银子挂钩。
“当年我娶你时,你不愿意让我碰你,最近几年,还在我面前装小姐的清高,处处打压我,我很不舒服!”
楚卫奇目光诡异:“我讨债的方法很简单,既然你不愿意让我碰你,那我就将你扔进乞丐堆里,不理你,咱们之间就算两清了。
“你敢!”
苏心宁气的咬牙切齿,没想到这个狗男人如此卑鄙无耻,竟然想出用这种办法对付她!
“郡主,我一名乞丐,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
楚卫奇似笑非笑,目光嘲讽:“你们几个,进来吧!”
帘子打开,几名衣衫邋遢,面容猥琐的乞丐走了进来,如今快入夏,他们身上散发着阵阵难闻的臭味,苏心宁险些被熏晕过去。
“这女人赏你们了,看着办吧!”
诡异的望了苏心宁一眼,楚卫奇大步走向门外,破旧的柴房,阴暗,潮湿,凌乱的房间,最适合做这种下流、龌龊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