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操场之上正在教授孩子们如何辨别火药的凌振,吴坚心中涌起一阵奇特感觉,这种教学是他从未接触过的,虽说看起来很是怪异,但是相比起吴坚从小接受的四书五经等等圣人之言来说。
这种朴实无华,没有过多辞藻赘述,更加实际的教学似乎对这些孩子来说作用更大。
毕竟,将孩子送到这里来读书的,几乎无一例外全都是看在了那只需要一文钱的学费上,他们多是出身底层,如果不是来这里的话,恐怕连学都上不起。
这样的家庭,去读圣贤书大多只有死路一条!
一阵磕磕巴巴的稚童声音从大楼中响起,佐证了吴坚的说法,对于这些年纪都七八岁,在教学年龄上来看已经属于高龄的孩子来说,背诵一篇最基本的百家姓都在这么困难,更别说之后的《大学》《易经》等书了。
别说和书香世家官宦家族的子弟对比了,就算是吴坚这种出身寒门或者此刻正在教室中教书的郑沐昌那种商人家族,都不是他们能比拟的。
就不说书香门第官宦世家了,单说吴坚,虽说是两浙路台州仙居县的寒门出身,可那也是祖上做过县丞主簿等一类小官的,后来是没落了,但是耕读持家的传统还在。
所谓的耕读并不是说真的要吴坚下地干活,再怎么落魄,吴家也是有上百亩土地的,在寒门之中也是底层了,不过这些土地租出去给人耕种,也能维持住吴坚读书游学的开销。
“历来皆无平民读书识字之举,今衙内开此壮举,也是一件善事,而且...看衙内这样子,是想让他们进入军中?”吴坚的目光在不时响起火药燃烧声的操场上徘徊了一阵,教孩子读书识字他可以理解。
但这连刀兵之事也涉及,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完完全全的学校吧?
不过吴坚很快也就释然了,因为这些孩子中有不少都是种家军的子弟,这些人不出意外也会继承父辈的衣钵,进入军中,那自然要学习军事方面的东西了。
而且依种彦谋的意思,这些进了他小学读书的孩子日后也基本都要留下来,因为教学过程中势必会教很多超越现在社会观点的理念,不用种彦谋强迫,等他们毕业之后就会发现,在大宋的官场之中他们根本没有地方发挥,只能进入种彦谋的体系之中。
而且相比起已经根深蒂固的大宋,种彦谋这套小班子才架起来没多久,上升空间很大,福利待遇也好,更难能可贵的是这里不会将他们视为异类!
一想到这,吴坚就不由得苦笑,种彦谋给他们的教材实在是离经叛道,里面除了百家姓等寻常的开智书籍之外,就只有其他的诸如沈括的《梦溪笔谈》,张苍的《九章算术》,郦道元的《水经注》等一类在吴坚眼中为杂书的书籍。
他对此还算包容的,毕竟家中贫寒,向来是有什么书读什么书,若是那些阁中藏书万卷的大家得知了此地教授如此杂书的话,恐怕会立刻上书弹劾种彦谋败坏风气。
种彦谋希望小学师资力量紧张,目前有十个班上千号学生,然而却只有老师二十四人,平均一个老师要教学生五十多人,这在后世不算什么,但在古代特别是大宋,就完完全全是重担了。
尽管种彦谋给出的工资不少,包吃包住的同时一月俸禄八贯,而且为了弥补这些人在学校不能收到束脩的缘故,种彦谋还遣人在入学的第一天就给每人发了二十贯的补贴,让他们能安心教书。
因为鉴于有些人不在种家庄住,所以居住在汴梁的人还有交通补贴,怎么说也是读书人,走路什么的也太丢面子了,传出去让人说他种彦谋小气岂不是脸上无光?
所以为了方便居住在汴梁的教师上下班方便,种家庄特地出资买了两辆马车,清晨时分就从种家庄出发,在汴梁转个一圈将所有居住在东京的老师一起接了之后再回种家庄,傍晚下班也是如此。
因为从没做过教书育人的事情,所以郑沐昌在教室里的表现有些差强人意,不过好在她的水平是不高,但这群学生的底子也不好,两者半斤对八两,再加上郑沐昌叛逆的性格对于这由种彦谋制定的教材领会的很快,教学工作还算顺利。
下课铃声响起,郑沐昌脸上笑意展现,对着讲台下面孜孜不倦听取着知识孩童们轻声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关于夏商时期的商业我们明天再讲,下课吧!”
说罢,郑沐昌就抱起教材朝门外走去,一眼就看见了正在教室外面等着的吴坚,心中涌起一股甜蜜,两人自打见面起的这两个月来,就像一对无话不谈的好友,互相之间谈天说地,能从天南说到海北。
也因此,郑沐昌对于吴坚的好感直线上升,她不知道这样下去会变成什么样,但是身在东京,没有家人管束,自由自在的日子真的是太舒服了!
当一阵清脆的脚步声朝吴坚撞来的时候,他嘴角便微微翘起,等到最后时分一转头,眼睛一下就盯在了郑沐昌那如祝英台的面容之上,不禁莞尔一笑。
“呀!你,你做甚么,怎的突然回头...”
郑沐昌被这一转身吓了一下,脚步急停,而后怒嗔道。
吴坚表情略带歉意,动作很是淡雅的欠了下头,道:“惊扰郑小娘了,是小生的错。”
“哎呀,都说了在学校叫我郑兄就是,让学生们听了多丢人呢。”
看着郑沐昌脸上羞涩的神色,吴坚不禁哑然一笑,“好好!郑兄,郑兄,不过你这身子骨就算黄口小儿也能看出不是男儿身,还想瞒着?”
他说完,也没等郑沐昌气恼反击,就赶紧继续道了一句。
“我闻京东勾栏之中有一批狸猫新到,乃是上等的好物,郑兄独自一人居汴梁,想必身边缺个能动能叫的玩物,不如一到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