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镫的发明无疑让秦军骑兵军团的战力大大加强,秦军的新卒很快就通过这种简单的工具掌握了马上平衡。
秦人以耕战立国,关中的男丁大多多次从军,经验丰富,所以这些被选拔进骑军的士卒大多对弓弩的操作都十分熟悉,所欠缺惟独是火候而已。如今有了马镫,大半个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很少有发明像马镫那样简单,同时又具有如此重大的历史意义。马镫把畜力应用在短兵相接之中,让骑兵与马结为一体。马镫发明以后,使战马更容易被驾驭,让人与马连接为一体。马背上的骑士得以空出了双手,可以在飞驰的战马上且骑且射,也可以在马背上左右大幅度摆动,完成左劈右砍的一系列格斗动作。
韩信并没有刻意的保密,因为这种简单有效的发明很快就会随着实战迅速传开,根本也无从保密。一旦敌人被装备了马镫的骑兵击败,对手很快就会发现马镫的实用并去效仿。只是关东并非养马之地,项羽的骑兵虽然精锐,可也只能保持在三四万人的规模,绝难大规模推广。至于草原上的匈奴人,那就更加不用担心了,马镫虽然制作简单,但也不是缺乏冶铁技术的匈奴能轻易效仿的。
其实韩信远远没有料到,他所发明的马镫开创了战争史上一个新纪元,使得骑兵的战略地位大幅度提高,骑兵从辅助兵种一跃成为了战争之王,成为了冷兵器时代战绩最为辉煌的兵种,从而彻底改写了其后数千年的战争格局。
当然,现在韩信还只是满足于对匈奴取得了装备上的优势,这让他应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更加游刃有余了。在他的授意下,负责管理工匠的将作府将整个咸阳附近的铁匠悉数调集,昼夜不停的打造新式马镫。终于在三天后,第一批一万马镫优先配给了新军操练之用,余下的也在抓紧时间打造。
就在秦国上下紧锣密鼓的备战时,冒顿的大军也已经在龙城集结完毕。以休屠王稽粥为先锋,大军浩浩荡荡五十万骑倾巢南下,直指关中。
一时间长城各处关隘纷纷告警,全线兵力吃紧。田市和赵无忌一面多布戍卒于长城之上,以烽火为号严防匈奴袭扰。一方面集中主力大军在肤施等地为机动部队,一旦关隘预警则迅速通过驰道前往援救,以防止被匈奴声东击西之计逐个击破。
这时候长城的重要意义就凸现出来了,有了长城作为依仗,守军只需要用很少的兵力布置在城墙上,而可以将有限的军队集结于关隘处作为机动部队。
长城大多都是依着山川形势险要而建,在山口与平原地区,都建筑高厚的城墙,用来截断草原游牧部落骑兵的进出之路。除了城墙之外,内外制高点还建有烽火台,进行侦察敌情和传递消息,让长城上的驻军作好准备;在交通路口和谷口,都建筑障城,派军驻守,以加强长城的防御能力。在长城以内,每隔一段距离,都修建驻军的大城,并设有迅速传递消息的通讯网,以便统一指挥和互相支援。
整个长城就如同一套完整的防御体系,正是因为有了它的存在,战国时期的秦、赵、燕三国才得以从与游牧部落永无停止的拉锯战中摆脱了出来,得以全力在中原争霸。
冒顿就在长城下啃到了块硬骨头,原本他以为匈奴倾力一击下,长城不过是不堪一击的城墙而已,轻松便可突破,却不料在高高的城墙下饱受苦果,五十万大军滞留在关外不得而入。
其实这也不能怪冒顿,他出生之时匈奴已经在赵秦两国的连番打击下一路北迁,始皇帝虽然修长城的本意是为了防止北方游牧部落的侵扰,能将主力的精锐部队调回中原听用。可是秦国当时已经统一了全国,各国的反抗势力也基本平定,四周除了北边的匈奴东胡外也没有什么强大的威胁。
所以三十万精锐的北军就常驻在北地,用来持续对匈奴和东胡的打击。在这种秦国空前强大的局面下,匈奴人连南下牧马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越过城池袭扰内地。
到了后来秦国北军主力在钜鹿之战消耗殆尽,逃回北地的王泾为了回缩兵力便将长城沿线的驻军悉数调回。所以匈奴南下入侵一路都是兵不血刃的突破长城防线,并未见识到长城的难以攻克,自然对它生起了轻视之心,这才有了今天的灰头土脸。
冒顿挖空死心思数次用计想要偷袭,甚至佯败想要诱秦军出城,可田市却丝毫不为所动,仍然中规中矩的按部就班,对冒顿的袭击诱扰丝毫不给于理会。冒顿无奈之下只好兵围萧关,令归顺的司马欣和董翳二部五万余人为先锋,让有攻城经验的他们主导攻城,同时下令俘获的中原工匠昼夜不停打造攻城器械,想靠强攻拿下萧关。
匈奴在长城下碰壁,这对咸阳来说无疑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一直担心匈奴势大秦军有可能抵挡不住的人也终于放下了心来。秦国上下仍然保持着正常的生活和生产秩序,并没有因为边关的战事而惶恐不安。
为了在战时有效的控制战略资源,韩信已经下令战时战马、兵器、盐铁、粮食等物资禁止民间私自买卖,而改为由官府统一出售。朝廷实行的也是内紧外松的政策,粮草兵械源源不断的通过直道从咸阳调往上郡和北地郡,关中的军队也调动频繁。
为了应对意外事件,上郡和北地郡靠近长城的秦人被强行迁回了关中,改有当地驻军驻入。上郡的治所肤施城和北地郡的治所义渠城等地已经实行了宵禁,严查外地人以防止有匈奴的奸细混入。
虽然秦国目前形势占优,可韩信却丝毫没有轻松。相反,眼前这种僵持局面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虽说匈奴这次是倾巢南下,若被长城所拒那粮草消耗殆尽时自然会撤回草原,可却丝毫没伤着根本。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若干次。冒顿一定不会轻易罢手的,依照他的性格不达目的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现在也有了这个本钱,匈奴已经一统草原,身边不再有强劲的竞争对手,这为他专注于倾力南下创造了条件。而秦国则不同,除了西面是一片流沙之地外其他三面皆是敌对国家。尤其是关东正在中原鏖战的项羽,更是秦国的心腹大患。可若是匈奴的威胁一日得不到解决,那秦国就无法从北边抽身,那谈何东进逐鹿中原。
这也成了韩信的死局,让他头疼不已,却也无可奈何。要知道现在秦国的国力早已经不是当年“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载”的始皇帝时期,他无法集中全国之力倾力打一场北伐之战,一举解决匈奴的威胁。
论兵力,除去防守关中的守军外,他能调动的也最多不过二十万大军,这些军队若是拖到茫茫草原上和匈奴人野战,恐怕会死的很难看。
秦国已经不是当年那鼎盛时期的秦帝国,而冒顿匈奴同样不再是当年的头曼匈奴。区别只在于一个衰落了,一个却如日中天,所以攻守之势便倒转过来。
虽明知如此,韩信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来解决这个困局,只好紧抓士卒操练。这几日他就整日常驻骑军中,连公务的办理也搬到了军中大帐中,每日只是在傍晚时分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咸阳城内。
一支军队若想真正将它使用的如同手臂一般随心所欲,统帅就必须保持着和这支军队的紧密联系。所以许多兵书上关于练兵之法多会强调统帅务必要和士卒们同甘共苦,朝夕于共,这样才能让士卒真正的对你心生亲近,甘于为你卖命死战。当年魏国名将吴起为了治军,甚至甘心于为背上长疮的士卒用嘴吸脓,其实说到底无非作秀,用来讨好军心。
韩信当然是做不出这么恶心的事情,不过大概的精髓还是掌握了。治兵之道无外乎号令严明,赏罚分明,同时和士卒多生亲近。他在秦人中的威望虽然极高,可那对一般的士卒来说只是遥不可及的传说而已,虽然很倾慕,可未必会心生亲近。唯有亲眼看见,一起操练一起上阵杀过敌,吃过同一口锅的饭,这样才能让军士归心,觉得你是自己人。
这一日已经黄昏,韩信正从南营回到咸阳。
经过了一整天的忙碌,韩信早已经饥肠辘辘,可营中的饭菜确实粗劣,哪里比得上赢可亲手调饪的美食可口。所以韩信便耍了个心眼,中午在营中尽量的少吃,都将胃口留到了晚膳。
想着家中的娇妻美食,韩信就不禁心痒难耐,便猛挥马鞭,加快了马速。
傍晚时分,咸阳街上的人群自然很多,熙熙攘攘的时分热闹,不过与之相对的确实街道旁不远的驰道上的冷冷清清。不管街上多么拥挤,始终没有人会私自踏上驰道,哪怕是小孩子嬉戏玩耍也是远远的绕开。
驰道是供王公贵族们以及五百石以上的官员使用,战时军队和信使也可以使用,但平民是决不允许占用其道的。自商鞅变法以来,秦人对法令的畏惧早已深入骨髓,言行举止都会不自觉的按照秦律来做。虽说韩信执政后已经将不少苛刻的秦律废除或者修改,但秦人数百年来对法令的畏惧仍然引导着他们的生活,不敢越雷池半步。
韩信一队二百多人,风驰电掣的沿着驰道一路疾驰,路上的行人看见远远打着武信侯的旗号,竟有小半跪下高呼万岁,余者也大多随之欢呼。
这些韩信早已经经历过不少了,起初还有些矜持,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每次都是充耳不闻只是专心赶路,要不然会被围观的秦人给活活累死的。
路过一处拐角处,人群中竟然冲出一人横拦在在驰道上。当先的韩信一惊,急拉马缰,战马前蹄高扬,长嘶一声险险的止住了奔势。
身后的亲兵已经纵马赶了上来,“刷刷”拔刀齐齐指向那人,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阻拦上将军的去路,可是想死。”
韩信却面色带笑,举手止住了身后亲卫,笑道;“张大哥你找我的方式还真新鲜,竟然在路上拦马,万一我这要是没停住,那你我二人可都要悔恨终身了。”
来者正是张良,他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袍在身,虽在马蹄之下却仍然面色从容,听着韩信的话不由苦笑道;“见你一面可真难呀。我找寻你多日,你的门外都说你不在府中,也不肯帮我通报。今日我正好路过此处见到别人说你回城了,这才急匆匆的赶来,情急之下哪里还敢这么多。”
韩信闻言不由哑然,带着歉意的笑道;“抱歉抱歉,实在抱歉。你也知道,我现在这种身份找我送礼套交情的人太多太多了,也难怪那些门卫会拒绝你,莫怪莫怪呀。”
说完翻身下马,上前热情的拉住张良的手笑道;“张大哥你这一去就是半年多,又是杳无音讯,我还担心你出什么事情呢,现在看到你才放下心来。”
张良笑了笑,“韩兄弟你小看我了。当年我被始皇通缉天下,不照样一个人流亡生活了十几年,良虽然比不上你那么武艺高强,但还是略通拳脚,防身自卫是绝无问题的。”
韩信哈哈一笑,道歉道;“说的也是,到是我小看张大哥你了。”说完看了看四周,拉着张良说道;“这里人口眼杂,不如你先跟我回我的府上,我们也好喝上一杯以叙旧情,如何?”
张良欣然点头道;“也好。”
说罢一名亲兵就让出了坐骑,韩信和张良二人一边笑谈着,一边驶向武信侯府。
回到府中时,已经得到家仆提前禀告的赢可便笑靥迎了出来,待看见韩信亲热的拉着身边一中年男子,不由一愣,心想确实从未见过之人,便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韩信。
韩信笑着解释道;“这是我以前跟你说起过的张良张大哥,他可是一身的帝王之术,有着经天纬地之才。”
赢可旋即展颜,朝着张良微微一福道;“妾身见过张大哥。”
张良自然知道她是公主的身份,见她如此礼遇连忙躬身回礼,口称不敢。赢可微微一笑道;“张大哥无须客气,你是我夫君的好友,又年长于他,这一句大哥有何担不起。至于我,出嫁从夫,自然也随着夫君喊你大哥了。”
张良苦笑着作揖,“公主你实在是折煞在下了,良不过一介布衣而已,论才远不及韩兄弟。得他太爱才厚颜守之一声大哥。如今他已经名震天下位极人臣了,我仍然是个白丁,又如何担当得起。。”
韩信瞪了他一眼,佯怒道;“张大哥,你我相交于贫贱之时。那时候你虽然是逃犯在身,可却是天下赫赫有名的侠士,还是韩国相国之后。那时候你可曾嫌弃过我出身卑微,不过一市井小儿的身份。”
张良到底是个洒脱之人,闻韩信这一番话不由哈哈一笑,拍手笑道;“韩兄弟教训的极是,是我错了,我这就给你赔不是。”
韩信急忙扶起正欲拜下的张良,张良本就没什么道歉之心,只是做做样子而已,见韩信伸手来扶,便也顺势站了起来。
韩信瞪目佯怒道;“错了就是错了,怎么能这么就不小了之呢,得罚,重重的罚上几杯。”
这是赢可已经吩咐好了下人前去准备,闻言便笑着说道;“夫君说的对,你们兄弟相逢自然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已经备了晚膳,又喊人上了些下酒菜,你们不如大醉一场吧。”
韩信笑嘻嘻的走了上前,搂住了赢可亲了一口脸颊,贴着耳朵说道;“知我者娘子也,今日你可一切都好?”
赢可见他不顾外人在场公然亲热,顿时大囧,俏脸生红的横了一眼韩信道;“张大哥在呢。”
张良这时却十分配合的扭过头去,嘴里笑着说;“放心,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这么一说赢可更是大羞,狠狠的瞪了韩信一眼,跺脚踩了他一脚,这才离去。
韩信和张良相视一眼,皆是大笑,想携走入大殿。
酒菜很快就摆了上来,韩信贫苦出身,所以生活尚俭,连带赢可嫁入府中后也变得勤俭许多了。这一顿菜肴并不多,却一个个精致十分,看出来赢可为之花了不少功夫。
韩信举杯,“来张大哥,半年多没见了,为弟在这里敬你一杯。”待韩信饮尽才微笑着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不知张大哥这半年都在忙什么事情,怎么一点音讯都没。”
张良微微叹了口气,面色有些惆怅的说道;“我那日拜别了你,本想回韩国查阅宗室典卷的。后来回去正逢赵魏齐对楚国用兵,我韩国国立衰微,在诸强的缝隙中残喘延续。我见韩王如此可怜便有些不忍,于是就入朝为臣了。”
“刘邦不久就来到了中原,击溃了季布所部。我对刘邦早已心生芥蒂,便不想和他再相见以免突生事端,这才辞去官职回归民间。只可惜天亡韩国,项羽大胜后便易怒于韩王,竟然将他赐死,还将韩氏一族连根拔除,又委任自己的心腹郑昌为新的韩王。我心中愤怒却无力报仇,所以才来投靠韩兄弟你的。”
韩信沉吟了许久,忽的说道;“张大哥,你认识韩国宗室里面有一个叫韩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