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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街道中,突然多了一条黑影,远远的吊在他们的后面。鬼差心中暗自小心,许仙却恍若未觉,自顾自的观赏杭州的夜景。
黑影越来越多,却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而且跟的越来越近,来到近处,皆是鬼怪。
有的面目青紫肿胀,有的脖颈折断耷拉着脑袋,还有些满身血污的。更有那化鬼太久,不复人时面目的。一个个跟在后面,偶尔还发出一声怪叫。闻之使人心惊。
鬼差心中惊怖,这杭州城里的冤魂怨鬼怎么都冒出来了。抬眼一看,许仙依旧静静的走在前面,脸上毫无惧色,不,应该是从未见过任何表情。鬼差恍然大悟,原来都是被许仙身上散发出的光引了过来,阳气乃是所有鬼物都需要的。即使灵智不清,但对那种光与热的向往却是本能。
许仙并不言语,只是阔步向前,那种镇定的态度让身边的鬼差也放下悬着的心。一人向前,百鬼随之夜游,这种威势不由让他也感到一阵震撼。即使他的城隍君赵文会也是凭着神职才能压制群鬼,也无这种气魄。
城隍庙前,许仙直步而入,群鬼不敢入,徘徊于庙门之外,不肯离去。
赵文会满脸笑意的迎上来,拱手道:“道友果然气势不凡,便请就坐。”
二人入座,早有侍者奉上茶水,清香扑鼻,不比凡品。但许仙却不受用,而一指门外群鬼道:“城隍审阴,此非君之所司吗?为何不管呢?”许仙这话颇不客气,但赵文会却不在意,这等人若是守凡间礼法,他才觉得奇怪呢!
“你可知何时恶鬼最多?”
“可是战乱之时?”
“正是,神州陆沉,烽烟四起,怨气杀气直冲云霄,任你神仙手段也难以化解。但其次便是这太平盛世。”
“太平盛世?”许仙一思就明白了,一般民风最好的时代都是由乱转治,休养生息的时代。经常传下些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美德。而真正到了太平盛世,死的不明不白的人反而数不胜数。
“这样含恨而死,有极大怨念的鬼类,我也拿他们无可奈何。更有些修行有成,法力不凡的,更是嚣张跋扈。”赵文会欲言又止,他这城隍可不像表面上那么风光,只是其中苦楚难以对人言罢了。
“难道没有阴兵吗?”许仙问道。
“我只是城隍,并不掌兵,而且就算有兵。就如这阳世中的官府,纵然兵马无数,但能让治内无盗匪吗?”
许仙若有所思,阳世中有阳世的难处,阴间也有阴间的难处,总不会因为你有点法力就能随心所欲。既然有难处,就必然有所求,许仙了然道:“君一再相邀,想必是有事相请,上次得君之惠,尚未及报,尽可说来,我必尽力而为。”受人恩惠必须趁早了却,这是许仙现在所思。许仙之所以来,一则是为了见识这个世界的神明,在则就是来了断那还阳丹的因果。
赵文会知道对这等人,礼数都是无用的,你称赞他也不觉得喜,你蔑视他也不觉得怒,还不如直言相告,反而省了彼此的麻烦。干脆坦言将自己的难处叙说了一番。
原来他生前本是个寻常富户,只是一生积德行善,死后阎君准我投生大富大贵之家,他不愿投身轮回之中,一番求肯,刚好此地缺一城隍,就补了这个缺。
只是他并不是做官的材料,但偏偏还有些责任心,撑了十几年,整天累死累活处理公务,反觉得比活着还累的多,前些日子就又去求阎君,想卸去这城隍之职,阎君怒其反复,斥骂了一顿,赶了回来。
结果他一生行善反而落得这个下场,悲从中来,在奈何桥边大哭了一场,刚好崔判官路过,就给他出了个注意,让他找到可以替代的人,自己去阎君面前替他说情。只是越到太平盛世,有德之人反而越少,天下州县,一地需一城隍,哪里去寻相替的人。
那日正在苦思冥想,天边一道金光划过,他就动了心思,将许仙请来一看。他做了十几年城隍,也有些见识,一看许仙眼眸,就知他正是自己需要的人。再查生死簿,发现他以布衣之身竟然积累下十几万功德,虽然近来不知怎么被削去了十万,但担任这城隍之职却绰绰有余。
旁边四鬼听的面目扭曲,简直哭笑不得,没想到一向很会拿大的大人竟然如此心思。他们却不知赵文会生时见了官老爷都是这么一副威严的样子,为了做好这官,足足装了十几年。愣是把生前总是面带和蔼微笑的赵大善人给变成现在不苟言笑的城隍君。此刻终于能够一吐心事,真是言无不尽。
许仙心中了然,思量了一下道:“我可暂带此职,让君有个休歇的时间,只是此事还虚奏鸣冥府,而且在下现在也离不得阳世。”
赵文会心中失望,但总算有个顶缸的人,也算舒了口气。他手下四鬼都是武夫,没一个能帮他断案的,就是他自己也是摸索着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连个节假日都没有,怎么不叫苦。若有个漂亮小秘或许还好点,但他身边那四个,都是看一眼就足以丧失所有工作动力的极品丑男。在这种严酷的环境下坚持工作了十几年,也委实不易了。
赵文会一声招呼,不多时小山一般的文案被放在堂上。不好意思道:“这都是愚兄这些年积累下的差事,请贤弟今晚就开始处理吧!”
许仙上前随意抽出一本,翻看一下,又放下。“可有阴司律法?”
赵文会一拍脑袋,是我糊涂了。于是一堆律法从库中搬运出来,许仙一本本的看起来。他本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现在阳神出窍,更是不凡。一目十行,那种种律法却了然于胸,只字不漏。
一炷香功夫,许仙放下最后一本律法,抬头道:“可以开始了。”
城隍庙中,许仙毫不客气的高坐堂上,卷宗被一卷卷放到面前,他低下头凝神批改。堂下有新死是鬼被带上来、或痛哭、或怒骂、或告饶,许仙面不改色,按照胸中的阴司律法一一审之,批驳之间绝无半点犹豫,而且甚有法度。
所行正是城隍审阴之事。
平日赵文会断一鬼,痛哭的要怜悯,怒骂的要责打,好的要表彰,坏的要申斥。而许仙则无论堂下之人如何,只是凭着阴司律法该怎样便怎样,运笔如飞,将每个鬼的判决写就,交由鬼差,贴在鬼魂背后。
够数就由另一鬼差驾车,送入冥府,或由六道轮回盘转生或去送去地狱受罚。这就是城隍存在的意义了,若是每个鬼魂都押赴冥府再审,花费的路途且不说。天下一日间不知死多少人,哪来这么多心力。
四鬼一个驾车、一个押鬼、一个送卷、一个责打,让许仙使唤的团团转。平日里还能闲下来看看审案,今天却根本顾不上。赵文会本想帮忙,结果竟然插不进手去,也就乐得清闲。看着桌上的文卷一册册矮下去,笑的合不拢嘴。喝着清茶看了一会儿,又转了两圈干脆转到后面去睡了一觉,鬼知道鬼为什么还要睡觉。
许仙如电脑一样飞快的处理面前的事物,只是对太阳之力的吸纳却丝毫不曾停止。到后来堂下的鬼魂只见堂上一片金光中只一个人影,哪个不是战战兢兢。
“呔,爷爷纵横江湖几十载,从来不信邪,哪里的小人装神弄鬼。”突然一个鬼魂挣脱红面鬼的压制,猛朝堂上扑来,这一扑如猛虎扑食,狭风而来,竟然比活着还要迅捷的多。
数仗的距离一扑即至,转瞬间离许仙只有数尺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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